“儿啊。”妖皇在信中写道,“若不是你老父我结实抗打,如今的妖皇宫已经是桃花妖的天下了。”
令桃是个多好的兄长,就是个多难攀亲的亲家,百分百手握恶毒婆婆剧本,刁难新嫁娘的手段一套一套的。
伽野的老父亲已经快受不了了,可怜他们狻猊一族鼻子本来就灵,花妖正好克制嗅觉,妖皇花粉过敏过得整只妖都不好了,很需要好大儿回来救命。
伽野阅览亲爹字字血泪的书信,十分动容地决定:打死他都不回!
“父皇,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伽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写信,“昔日父皇不顾我个人意愿,强行将我的婚事作为寻回龙鳞的悬赏许配出去。昔年的因今日的果,父皇,你要担起责任啊。”
妖皇回信速度更快,斗大的字写尽老父亲的愤怒:“放屁!你有胆子说你不想包办婚姻?!”
封建婚约受益者伽野脸不红心不跳:“即使没有龙鳞一事,我与阿梨也是命中注定的佳偶,能嫁出去全凭我自己的本事。”
他绝口不提自己仗着婚约和失去清白在道德上占据高地的狡猾行为:凭本事夺来的优势,怎么用不得?
来自妖皇宫的信件一封比一封厚,老父亲被令桃折腾得不轻,伽野不敢给令梨看信,怕破坏她心中完美无缺的兄长形象。
他烧信也烧得偷偷摸摸,等每晚令梨困得撑不住睡了,伽野动作很轻地从她脖颈下抽出手臂,拉起锦被把人团了又团,只露出少女红扑扑的脸颊。
他低头咬了咬令梨软绵的脸颊,翻身下床,把老父亲写满牢骚和扯头花的信抵在烛火边,信纸卷起焦糊的边缘。
一封信很快烧完,伽野吹飞黑色的余烬,床上被裹成毛毛虫的令梨不满地翻了个身,嘀嘀咕咕地在梦里骂他。
“又在梦里讲我坏话?”伽野掐灭烛火,捞起滚到墙边的被子卷困在怀里,附耳去听。
府邸只住了他们两个人,唯有晚间风声、竹叶萧瑟声、知了蝉鸣声时隐时现,伽野凑近令梨的额头,小声问她:“不回去了,我们就这样私奔好不好?”
他每晚都问一遍,睡着的令梨哼哼两声,伽野当她答应了。
剑修本就过着说走就走的日子,令梨在南疆府邸留了好些时候,全是因为拼骨的材料没到。
她今日必要一鼓作气拼完这根小骨头!
把她圈在怀里的大猫呼吸均匀,令梨知道伽野睡着了。
他这些日子每晚做贼似地爬起来烧信写信,令梨用神识瞥了眼,全是妖皇写来的牢骚话,夹杂着大量对兄长大人的抱怨和花粉过敏的痛苦。
这一幕宛如新婚妻子和老母亲写信商讨如何应付恶毒婆婆的刁难,令梨就是那个在中间和稀泥的糊涂丈夫。
糊涂丈夫裹在被子里呼呼大睡,一点儿不打算掺和三个妖修之间的恩恩怨怨,只在伽野吹熄蜡烛上床时故意说梦话小声讲他坏话。
伽野竟还挺爱听,自言自语说着阿梨梦里有我,心里更有我。
令梨无言以对,又听他一遍遍问:私奔好不好?私奔好不好?
好好好,装睡的令梨哼哼两声,私奔当然好,今天去西漠国师还魂,明天去南疆菩萨下凡,天下之大,总有未留下足迹的地方。
令梨放缓呼吸,双手捧着抬起。
“不愧是我,手工匠人。”她偏着脑袋在袖子上擦了擦汗,“拼骨和刺绣比起来,也没难到哪里去嘛。”
莹白色的脊椎骨静静躺在令梨掌心,小小的细细的,曾从她血肉里被剥离出的骨头。
再就是放回身体里育养,直到它严丝合缝地镶嵌在脊椎里,令梨重新变得完整。
“也不需要太久时间,莫约百年功夫。”令梨欣喜道,“百年之后我都能冲击渡劫期了,剑骨一补好,飞升指日可待。”
她自言自语的声音惊醒了小憩的伽野,他一睁开蒙着水汽的金眸,就听见令梨自信满满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