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富做了一个噩梦。
他被一条毒蛇勒住脖子,它张开嘴,獠牙滴着粘液,向他俯冲过去——
郑富睁开眼,大口呼气。
他坐了起来,身边有什么东西黏着他,一件衣服?一张纸?
他转过头。
扭曲的脸庞上,眉毛耷拉,眼珠一动不动,鼻子是歪的,嘴唇掀开一条黑黑的缝……它像一张褪色的画,在水里浸湿了,又被车轮滚过一遍。
郑富呆呆地,望着这张脸透露出来的三分熟悉,猛然一声尖叫。
他一边叫,一边蹬着腿后退,那张画黏着他不放,跟着他,贴着他,抱着他……
母子情深。郑富哭了出来。
上边哭,下边也哭。
——哗哗地。
上边的眼泪无味无色,下边的眼泪腥臭淡黄。
……
白雾茫茫,宋明行走在一望无际的白色中,他走了好久,有多久?太阳出来了吗?夜晚过去了吗?他抬头望,上面是白色的,低头看,下面是白色的,脚趾都看不清。
前后左右上下,他已经被雾包围。哪里才是尽头?
他最开始是奔跑的,撞到一处建筑物就转变方向,跑着跑着跑不动了,只好走路。等走不动了,只好歇息一下,歇够了继续走。
现在,走到哪里了?
脚踢到什么东西,手掌摸索着,原来是一张公园里常见的长椅。他坐下来,理智告诉他走不出去,更是回不到原来的世界。
他怔忡着,忽然伸手向后脑探去。
他摸到一张人脸,有鼻子有眼。
“我不想报仇了,我想回家……”
两只眼球突然从眶内脱落,漂浮着,向上升空,升得越来越高。渐渐地,飞到白雾上方,连太阳都看到了,晴天一碧如洗。
哪里是家的方向?
……
……
“你醒来就是这样了?”
郑富不说话。
“你保证没碰过?”
郑富抱着膝盖,脸陷进双膝夹缝。
“你说话?你第一个醒来的,睁开眼睛就见到她是瘪的吗?”
郑富双眼无神,目光落在瓷砖缝隙上,黑黑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