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庆公司的人离开了,毕竟陈墨只付了一场婚礼的钱,不过除了投影设备之类的贵重器材,什么花束、红绸、大量的婚庆用品都留下了。
负责相关交接工作的是陈光,他让人用纸箱把大量材料都收集的整整齐齐,而且贴上标签方便日后取用。在吃席的村民们看来,今天的新郎官之一就是他的独子,由当爹来处理这些琐碎事情再正常不过。
吃饱喝足的村民们也没有能马上散去,他们没有交份子钱,就必须付出自己的劳动来换取今日这一场丰盛的吃喝。
村民们含泪拿出了高压水枪,像是清洗自己的骨架那样把锅碗瓢盆和桌子都洗得干干净净,婚庆过程中制造的垃圾也堆起来集中焚烧干净。
在督促完村民们干活,陈光也牵着妻子的手出了村,他没有回小院,而是带着对方踏着月光去了后山,来到了两个人当年相知相遇,私下定情的山神庙。
男人的手一向很稳,此刻他的右手却微微颤抖,因为这只手朝着他自己的妻子举起了一枚戒指。陈光没有谈归那么灵巧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浪漫的莫比乌斯环,这就是一枚很朴素的圆圈戒指。
做戒指的材料不是金子,也不是银子,更不是上好的玉石,磨的光溜溜,十分通透的,是一节骨头,取自他的肋骨。
陈光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在帮忙筹备婚礼的时候,谈归告诉他,在某些传说中,妻子是从丈夫身上取下的一根肋骨。他想了想,就用自己的尸骨来做了两枚戒指,骨头戒指里面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字也不够好看,但是一笔一画写得特别认真。
陈光说:“蓝兰,你愿意和陈光缔结婚约,无论贫穷或者富有,疾病或者健康,年轻或者衰老,生或是死,都尊重他,热爱他,永永远远,绝不分离。”
村长夫人的名字叫蓝兰,蓝天的蓝,兰花的兰,她是一个如蓝天一般温柔包容,如兰花一般清幽美丽的姑娘。
今天看了两个小年轻的婚礼,他突然想起来,当年妻子背井离乡,来到他的世界,为他操持家业,生儿育女,可是他却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给过她。
明明说着要努力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没等他做到,她却以那样屈辱的方式死去。
总是沉默着的村长夫人落下眼泪,她已经死了,从眼眶里流出来的只能是鲜红的血泪,鲜血流淌在惨白的面容上,看起来格外诡异。
她的声音和陈光的手一样微微颤抖:“我愿意。”
陈光也非常不争气的流下两行血泪:“陈光,你是否愿意和蓝兰缔结婚约,无论贫穷或者富有,疾病或者健康,年轻或者衰老,生或是死,都尊重她,热爱她,永永远远,绝不分离。”
他抢答说:“我愿意。”
男人给女人戴上戒指,但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手一直在发抖,以至于半天都没有成功把刚好合适的戒指戴上。
还是蓝兰轻轻的摸了摸他粗糙的手背,温柔且稳当的帮陈光戴上戒指,她的唇角扬起,声音小而坚定:“我不后悔。”不后悔遇见陈光,不后悔和对方相爱,不后悔生下两个人的孩子。
今晚的陈光没有回家,而是和蓝兰站在山神庙前,对着山下的村落看了很久很久。
一直等到月光落下,太阳出来,喧闹了一天的陈家村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还没有拆完的红飘带,挂在树上和屋檐下的红灯笼,以及窗户上的囍字让人能不断回味起先前的热闹喜庆。
接下来这几天,就是村民们的集体婚礼了,本来谈归打算出面,不过似乎不需要他帮忙,村长陈光就和女鬼谈好了协议,她们接下来每天都会来村子里,帮着村民内部消化,组成“幸福美满”家庭。
陈光生前做过很多次司仪,很有经验,他们也不搞神父那套,有现成的山神在,保佑婚姻长长久久,绝对永不分离。
嫁衣女鬼很乐意的贡献出了自己的仪仗队,其他女鬼也来帮忙。她们早就看这些村子里的狗男人不顺眼,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又能凑热闹又能吃席的好事。
村子里的婚礼办了一场又一场,唢呐早上吹了晚上吹,喜欢偷懒耍滑的和刻薄严厉的凑一对,猥琐老光棍和老色胚凑一对,爱爹味说教的和狼心狗肺逆子凑一对,要么互补,要么臭味相投。
也不全都是同性婚姻,里面也夹杂了几对异性,村长陈光给傻蛋他娘找了个单身四十年的老光棍,要是想生,她们两个努力一下子,说不定有机会生个鬼娃娃出来,省得老是盯着人家外来姑娘的肚子瞧。
傻蛋本来就傻,要是生出个傻娃娃就不好,有些事情生前没成,死之后,这些不合适的执念也该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