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理由不好么?”十三剑临死也不曾畏惧,一双眼狭长,笑眯眯地打量魏听风,“在这世道,若你只能杀一人,则落了‘下乘’,左右不过一匪徒尔;可若你能杀千人、万人,人人莫不敬畏,斯为‘上乘’,那你就成了英雄。我如是,你父亲魏长恭如是,不过……”
十三剑讥笑一声,“我不比魏长恭,我的手上才有百十条人命,仅仅算个‘中乘’。但想扬名天下,也足够了。”
“你呢?魏宗主,天下人知魏长恭而不知魏听风,你有这样的好刀法却埋没于世,岂不可惜?不如现在放我一马,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必教你成为英雄,流芳百世。”
魏听风道:“你想多了。”
没有十三剑,他就能留在江陵,亲自教他的女儿骑马。
魏听风阖上眼。
这样的疯子,往后也不知会有多少个,一桩接着一桩,前赴后继,无处安生。
待伤口清理完毕,魏听风沉吟片刻,方才问话:“这些日,宗中可有要事么?”
“其他倒没甚么。”手下迟疑,回道,“不过前几日韩国郡主从江陵取道,途径城中时,与夫人见过一面。她说与夫人是旧相识……”
两人见面,话并不太多,昭月甚至未曾进到魏家,只在府门外与秦观朱说了两句话。
她给了秦观朱一支花钗,说是“物归原主”。
“我要回家了。”昭月道,“我的如意郎君本该是一位盖世英雄,从前他是,现在他不是了,所以,我不再要他。”
她说得无情,可眼睛在流泪。
在梁慎行辞官致仕前,昭月一直以为,倘若没有了秦观朱,梁慎行终会将她放在心上。
可她似乎如了秦观朱所言,总是在一厢情愿。
梁慎行大抵一辈子都在过往中困顿难行,他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
见她落泪,秦观朱将花钗牢牢握在手心里,始终未说一句安慰的话。
“秦观朱,你去看看他罢。”昭月抿去泪水,很快扬起下巴,又是往常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模样,“此番不是哀求,只是想到你们好歹多年情分,倘若他有甚么三长两短,你必不好过。”
“多谢。”秦观朱道。
昭月与她道别,此一去,这一生就无再见之日。
倘若再问秦观朱如何看待昭月,释然?她做不到;怨恨?她已足够圆满。
她能做的,就是“罢了”。
魏听风闻听了这一遭,轻轻握起手掌,问:“夫人怎么说?”
手下人回道:“夫人倒是问过,若回望都,是走陆路快些,还是水路快些,需几日路程甚么的……”
“哦。”
魏听风愣了片刻,只觉得他心中狭隘之处忽得生满荆棘,连带着那些伤口一起,疼得有些喘不过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