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刚刚为了救你,我已经得罪了那位大人,甚至还可能搭上了我的仕途。所以你不能就这么撒手人寰,至少也要把我这个人情还了再说。‘
“我被他唬住了,愣愣怔怔地点了头,答应他会活下去。而他好像还是担心我会去寻死,因此几乎天天都路过我当值的地方,然后看我一眼。
“一来二去,我的欠他的人情非但没有还上,还又从他那里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因为他说,救得了我一世,救不了我一世。
“我们何尝不知道,这些拳脚功夫根本不足以对抗那些主子们。可是学会了这些,我就有了昂头活下去的勇气。
……
“没过两年,他在御前立了功,然后有了理由娶我。成婚以后,我们又聊起初见那天的夜晚。我问他,如果他知道有朝一日会娶我为妻,当时还会对我出’对名节忠义,远远比不上对生命忠义‘这样的话吗?
“他回道,他还是会那么说。因为不论何时,他都不希望我去做一个贞洁烈女。如果那晚真的发生不幸,而他也没有出现,他还是会希望我能坚强地活下去,给他一个遇见我的机会。
“于是,那天就从一个可怕至极的夜晚,变成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夜晚。”
夜阑更深,闷热的夏夜不知不觉凉了下来。玉绿的杯盏零散放在古式木几上,茶汤也早已冷掉,清雅的香气在灯前沉凝。
芳卿重新烧了一壶水,说:“我也终于明白,他爱我的方式,就是希望我能永远昂首挺胸地活着。”
宫阙高楼传来了远远的钟声,沉闷悠长,打断了漫漫的长夜。窗外,宫城中望不见尽头的天际露出一线曙色,但他们临窗坐在榻前,却无暇观赏外面的广阔,仍然共同守着一盏烛光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