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卿在旁边听着,知道永康压抑多年,所以一朝得兵,就要大开杀戒。
祭天大典持续整整一天。礼部和太常寺的官员日前就将祭祀所用的牲酒送至奉天宫。文武百官依班次官阶列位时,广场上已摆满了法驾、卤簿等器具。
按照官位,站在芳卿旁边的是宫盈。她见芳卿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不禁小声关切地问候了一句。
祭祀礼节繁冗而漫长。诸臣酹酒完毕,终于挨到分赏胙肉一节,韶乐又再次奏起。侍卫们端着胙肉,井然有序地走进殿中。
大殿里顿时弥漫起猪肉还没完全煮熟的腥臊味,和酒味、烟火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腐烂的味道,一下子就令人想到了不久之后血流成河的人的尸山。
芳卿的脸色突变,怎么也压抑不住喉咙口的恶心。
她不禁侧目看了看殿门,出于本能想要逃生。入场时,她特意留心了奉天宫的宫门,里三层外三层都由侍卫把守着,只是不知兵戎相见时,他们手里的刀会向谁砍去。
端着胙肉的侍卫陆陆续续来到了每位官员的身前,芳卿的脸色更差了。
宫盈以为她闻不得肉腥味,还说道:“陛xia • ti恤臣工,这次让侍卫也送了豆酱。”
每个侍卫手中的托盘里除了一块半生不熟的猪肉,还有一碟咸香的豆酱。
如果豆酱中下了毒……
芳卿的思绪转了一圈回来,只道何须这么麻烦。等侍卫们走到他们这些大臣身后,手起刀落不过眨眼的功夫。到时刀刃就架在脖子上,谁敢轻举妄动。
如果她是永康,必挑这个时机动手。
祭祀的高台之上,和乐而起的舞者跳完祭礼之舞,本该和乐师一起退下。然而一道刺耳的弦音响起,抽刀挥剑之声忽然不绝于耳。
密闭的大殿里霎时刮起了冷风,原来是数百把长刀挥过了空中。
盛着玄酒和胙肉的银器“咣当”掉了满地,不管是见惯风浪的旧臣,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臣子,无一不惊恐地号叫出声。纵使芳卿早有准备,此刻头皮一样猝然发麻。
一把冷冷的刀刃,就如她预想的那样,毫厘不差地压在了她的后颈上。
芳卿维持着跪坐在席上的姿势一动不动,目光所及之处,舞者和乐师打扮的杀手已经刺向了被侍卫围护起来的皇帝。而皇帝站在近卫中间,神情不崩,竟好似游刃有余地俯视着台下的刀光剑影。
他的怡然姿态与外围御前侍卫的紧张好似水火,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兵之胜败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