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盈放下手,维持着风度了然道:“看来你是真的很恨我。”
芳卿未为不可。
她走向了寝殿的另一头,在琳琅器具中找到一只黑漆描金龙箱,不经思索将它打开了来。多亏了姬盈之前许她进到内殿里来,还让她伺候起居,所以清晖殿的用具器具放在何处,她都一清二楚。
夏泓很快让人送了水进来。
芳卿一边收拾摆放着杯盏,一边背着姬盈说:
“陛下刚才说这世上根本没有爱您的人,但依臣之浅见,和怡殿下其实对您十分爱重,否则她可以在昨日就夺去您的性命。”
“她只是可怜我,等我向她乞哀。”
芳卿找出了两只犀牛角杯,细细擦拭着,说:“曾经臣面见和怡殿下的地方,是城外的青峰涧。听闻武定侯生前,时常带着公主去那里游猎。”
童年旧事只会戳中姬盈的痛处,他一声也不应。
芳卿继续说道:“公主殿下和臣交谈时,总是削着一支竹箭,据说也是武定侯交给她的手艺。”
“你还敢故意激怒朕?!”
“臣并无此意。臣只是想说,公主殿下的气力不足,其实不比陛下弓马娴熟。世人都知道陛下五岁能骑,七岁能射,是名副其实的马上天子。这一身射艺想必是您承袭了武功盖世的夏侯爷。侯爷顾忌君命难违,不能认您。为了朝堂稳固,让您顺利坐稳储君的位子,他也不敢认您。
“可他未必是不想认您,所以带公主殿下去野外行乐时,才会情不自禁地教给殿下如何削出一支漂亮的竹箭。特别是,殿下那时才五岁,拉不开弓。”
芳卿慢慢地将擦好的犀牛角杯放在了檀木杯托上,发出了一声清响。她料定姬盈已经惊住了,因此更为轻言细语地说:“骨肉连心,陛下找寻已久的生父,未尝没有惦念着您。和怡殿下也知道侯爷这份心,所以牵挂着父女兄妹之间的亲情,不想对您赶尽杀绝。”
这些都是她毫无凭据的猜测。但是她也知道对此时的姬盈来说,这样的故事哪怕是海市蜃楼,也会令他情愿相信自己等到了生命中的绿洲。
他厉声质问:“……我如何能相信?!”
“很简单的道理。”芳卿端着托盘款款走回来,“因为魏王殿下已经知道是您杀了郡主了,现在仍是和怡殿下在与他斡旋,陛下您才能安然无恙至今。所以,还望陛下也顾念如此兄妹情深才好。”
姬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目,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