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慢聊。”
只留下这一句,他便为白芜铺好坐具,直接转身出去了。
心中更觉诧异,白芜一头雾水的再次打量张纯,“是你找我?”
“准确来说,是受人所托,有几番话想告诉殿下。”张纯倒自如许多,请她坐下后,便自顾自又端起了碗。
坐近了,才闻出来这碗中压根不是水,而是酒,味道凌冽。
任由她的目光打量,张纯哂道:“如你所见,我已然获释。”
对此不免心有惊讶,白芜下意识发问:“为何?”
问完就又觉得此话不合适,讪讪补充,“我并非是说你一定得获罪的意思。”
“无妨。”对她的失言全无在意,张纯仰头灌下一口闷酒。
回荡在胸腔中,似是烧了起来,让人难受的咳嗽两声。
擦擦嘴角,他颓然倚靠在墙壁上,仰头望着从狭小的窗户里透出的光亮,唇角微微上扬,“我有个世上最好的老师,他不但对所有的学生倾囊相授,还真的将他们当成了自家儿郎。”
“一入歧途,便想以一己之力,挽救他的学生。”
不顾伤口的刺激,张纯仰起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先生重入京城,为我顶罪。”
“怎么可能!”白芜噌的一下站起来,他的老师是黎崇光老先生,早已于山中隐居,怎可能再涉及朝堂。
顶罪一事,从一开始就说不通。
酒气上涌,张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再斟一杯,端着酒碗笑的样子,恍惚有几分当年意气儿郎的模样。
“有陛下最宠爱的福顺公主作保,有什么做不成的?”
顿觉发生了什么,白芜深深掐住自己的掌心,察觉到她并不该多问。依稀的,便想起霍旻辰那句话。
与白馥相比,谁会选择她?
可张纯却没有打算就此住口,晃着碗中酒,光亮在碗中支离破碎。
“连我也不知道她都与陛下如何说的,反正万般罪责,便都成了老师的。”
“是他这个天下读书人的表率,自己不尊皇权,才引来如今一场fēng • bō。”
手抖的连碗都端不住,张纯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大。
白芜怔愣的望着他。
张纯突然弯下腰,狠狠抹一把眼角。未说出口的是,要不是他选错了路,依附错了人,福顺公主就不会为了保住他的命,让他继续在朝中为她做事,从而连累老师到此地步。
他不但害了那些学子,还害了老师。
厌弃的闭了闭眼,张纯忆起旁人之托,勉强压抑情绪扶墙站稳,正正望向白芜。
“在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看不上你。
呼吸微滞,这份坦诚如今真像是捣向她的拳头,白芜无奈自嘲的笑。“诚然,我配不上公主的名号。”
不想张纯却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不,你是大梁唯一的长公主。”
狭缝中刺目的光,恰巧打在了白芜的脸上。就像是被电到一般,她浑身一颤,猛然错愕抬眼,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闻。
“我自恃有才,来往之人又都是世家大族,即便是打着为天下百姓谋福,安稳江山社稷之类的名号,实则也是高高在上的。”
“我曾经一直以为,你年少走丢固然可怜,可再回到宫中的你,已担不起公主的身份。你不知宫规礼数,从未受过任何教导,甚至连书文都大半看不懂。即便有着尊贵的血统,也只觉你粗鄙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