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洲笑得一脸的和善,指尖挡着自己的唇,轻咳一声道:“谢世子不胜酒力,应只是睡着了。”
长歌便很有眼头地将“熟睡”的谢世子扶了出去,又庆幸这雪庐中不远处还有另一间厢房,否则谢世子今晚只怕会沦落到在雪地里睡一晚。
季凌洲能等来心上人,季容笙可就没这般好运了。
他先是带着五百金吾卫在慈悲寺旁的山林中等了大半夜,山中积雪深厚,北风凛冽,他和五百身穿铠甲的兵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大约三更天时分,那伙贼人终于按奈不住,冲进了慈悲寺中,季容笙早就放出风声,只说是今日有不少达官贵人带着女眷来庙中上香,那伙山匪自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
在他们冲进慈悲寺的厢房中,抢夺了财物,打算掳走女眷之时,季容笙便带人杀了进来,内有东宫暗卫扮成普通上香的百姓,藏身佛塔,外有五百金吾卫等着将那些山匪一网打尽,最后季容笙一声令下,暗卫和金吾卫来个里应外合,将那些山匪半数剿灭,余下的山匪溃不成军,已经悉数被生擒。
他冲进那间厢房,果然便见那贼人肩头扛着一个被mí • yào迷晕的女子,那贼人见有官兵闯入,便赶紧带着那女子策马逃走。
季容笙翻身上马去追那贼人,堪堪要追上那贼人之时,便将腰间的佩剑一把掷出,一剑刺穿那贼人的后背,那贼人从马上摔了下来,那女子也滚落在雪地里。
季容笙紧张得下马去扶那女子起身,待他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之后,骤然变了脸色,她根本就不是他梦中之人,她们只是身量相似,但容貌却是天差地别。
他一把紧握着那女子的双肩,怒道:“你到底是谁?”
第13章
沈盈骤然被摔落马背,滚落在雪地里,摔得头晕眼花,几乎不曾摔断了腿,她挣扎着坐起身,又被一陌生的男子紧紧地捏着双肩,只见男子紫袍金冠,贵气逼人,深邃的眉眼,隐隐带着怒气,随着他双手的力道渐渐收紧,她觉得自己的双肩都要被捏碎了。
她吓得身体一颤,挣脱了季容笙的束缚,往后退了几步,头埋在双膝上,双腿抖个不停,“我不是沈念,是你们抓错人了!”
沈念和她换了厢房,她睡得晕晕沉沉,后来便失去了知觉,又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头痛欲裂,心里更是怕得要命,埋怨阿娘找的那些人当真无用,居然将她认成沈念掳走,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听到沈念这个名字,季容笙顿觉被雷电击中了面门,胸口处泛起了一阵钝痛,那疼痛堆积在胸口,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撕裂开来。
他仿佛又见到火光中,那个身穿华服,在他面前烟消云散的那个女子,而同时那个女子的面容,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沈念这个名字像是藤蔓一般,在他心里扎根,疯狂生长。
她叫沈念,是他的念念,也是陪伴了他三年的宸妃。
他的心疼得快要裂开,胸口又闷又疼,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捂着胸口,被那种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前世的一切像决堤的洪水,一股脑地席卷过来。
他想起来了,好像全都想起来了。
他的脑中全都是那女子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全都牵动着他的内心,他见过她最阳光灿烂的一面,他夺去了她那双灿若星子双眼,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像花儿般一瞬间枯萎。
是他一步步地将她逼人绝境,逼着她不惜自焚,也要决绝地离开他。
他被那种疼痛,自责和愧疚的种种情绪折磨得喘不过气来,便只能取出匕首,割破手腕,心里的痛好像找到了宣泄口,直到鲜血从伤口处溢出,鲜血滴落在雪地里,他深吸了一口气,他划破皮肉的那一刻,心里好像没那么痛了。
那滴落在雪地里的红色,像是雪地里绽放的红梅花。
或许是手腕上的疼痛,缓解了他心里的疼痛,又或是手腕的伤口还疼得,心里的痛便不会将他逼疯了。
季容笙的双眸一沉,似冬日结冰的湖面,绽出冷冷的寒光,他好似浑然不觉得疼,任由手腕处的鲜血顺流而下,从指尖滴落。
他皱眉淡淡地看了沈盈一眼,道:“我不是山匪,你可以走了。”
而后便转身,大步离开。
沈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季容笙离开,她才敢怯生生地看向背对着他的高大男子。
因此刻天色太暗,又因害怕的缘故,她并未瞧得真切那男子的容貌,却觉得眼前的男子此时的心情压抑而沉重。
她因中了mí • yào,头脑不甚清醒,又被摔得头脑昏沉,但方才在雪地里吹了冷风,头脑已经清醒了许多,便见此处荒芜人烟,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树林的影子,甚至还能听到附近林子里野兽的低吼声,这里处处都透着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