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玉叶长春,季容笙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却并不去碰面前的杯盏。
季凌洲又若无其事地道:“只是这个时节露水难得,便只能用这雪水烹茶了。”
季容笙不想再听下去了,季凌洲的话就像是用钝刀子割着他的心,心中那一遍又一遍的钝痛,提醒着他,前世是他伤害了沈念,最后导致她绝望死去的事实。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十三叔想是早就知道孤会来,像是特地在此等着孤。”
季凌洲嘴角噙着笑,也不再和太子拐弯抹角,而是笑道:“今日嘉芙出宫,是太子的安排吧?”
嘉芙公主是先帝的幺女,已经年满十八岁,仍然待字闺中,先帝薨逝后,嘉芙公主的婚事便因国丧被耽搁了三年,今上忌惮摄政王,嘉芙又最是依赖季凌洲这个皇兄,先帝担心她嫁个位高权重的驸马,日后会支持季凌洲夺位,门第出生太低的又配不上她公主的身份。
这般挑来挑去,总也挑不到合适的人选,故公主已经年满十八岁,至今却仍未出嫁。
季容笙是想让宋君羡尚公主,请圣上赐婚。
季容笙知道瞒不过摄政王,嘉芙的婚事还需他这个兄长点头答应,故今日季容笙前来便是为了这个目的。
若是宋君羡被公主看上,宋家自然不能拒婚公主,宋家和沈家的婚事自然也不能成了。
“宋家郎君生得眉清目秀,高中了进士,其父也曾入内阁,其长兄也是礼部侍郎,宋家是金陵的世家,在长安城并无根基,嘉芙公主选择宋君羡也不会被父皇忌惮,宋君羡性情温和,成婚后也能对嘉芙公主多包容。”
季凌洲并未回答他的话,他那修长的指尖有一搭无一搭地轻敲着桌面,半响才笑道:“太子何时这般关心嘉芙的婚事?”
季容笙面色一沉,生为天家的儿女,亲情本就淡薄,甚至为了皇位,或是利益的纠葛,会对亲兄弟姊妹痛下杀手,其实他也很羡慕嘉芙能有季凌洲这个兄长,嘉芙自小被季凌洲宠着,闯了祸,也有季凌洲罩着,嘉芙骄傲矜贵,又像太阳那般灿烂的性子。
“若本王不答应呢?嘉芙的婚事全凭她自己做主,再说本王也并没有理由。”季凌洲面色如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其实宋君羡的人品的确不错,但他却不爱嘉芙,嘉芙的性子天真浪漫,配得上全长安最好的郎君。
“就因为十三叔也不喜宋君羡和沈念结亲。嘉芙公主亦没有更好的选择,十三叔定然会答应的,对吗?”
季凌洲微微一怔,唇角勾着笑,笑而不语,难道他对沈念的爱意已经这般明显了吗?明显到季容笙一看便知。
这样也好,季容笙知晓了他对沈念的心思,做事之前也该三思而行。
……
宋君羡进了医馆包扎了伤口,撞破的额头包上了白布条,他便和沈念出了医馆,但刚出门,便被一群女子冲散了,宋君羡不见了沈念,心里正焦急,又怕沈念出事,便努力地挤向那群女子中间,又怕冲撞了那些女子,便一路走,一面躬身作揖,样子有些狼狈滑稽。
突闻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在宋君羡面前落下了一顶软轿,骄子的四周以绸纱遮挡,从里面深出一只手,手里握着一个绣着竹叶的青缎荷包,两个婢女将绸纱轻轻拨开,少女晃着手里的荷包,笑道:“这位郎君,这荷包是你掉的吗?”
宋君羡点头,躬身作揖,温和一笑道:“多谢这位小姐,正是在下的荷包。”
可少女并没有打算将荷包还给他,却是狡黠一笑,“我将这荷包还给你,那你准备如何谢我?”
宋君羡微微皱着眉,他和沈念走散了,怕她遇上危险,急着去寻她。
可这荷包是沈念亲手所绣,算是他们要定亲的信物,对他很重要,可如今这荷包却到了旁人的手上,他正在两难之时,却听少女笑道:“不如你带我去看灯会,我再将荷包还给你,如何?”
宋君羡急得连连摆手,“不可,在下今日是陪未婚妻子出来赏灯,却不曾想在下和未婚妻子走散了,还请这位小姐将荷包还给在下,让在下去寻未婚妻子,小姐的大恩,在下愿以财帛相赠……”
还没等宋君羡说完,少女便撇了撇嘴角,问道:“你定亲啦?”
宋君羡摇了摇头,继续解释,“还未曾定亲,不过只等家父和沈家兄长入京……”
“没定亲那就好。”
少女突然眉开眼笑,将手中把玩的荷包扔给宋君羡,而后弯了弯眼眸一笑道:“我叫嘉芙,你可唤我芙儿,宋郎君,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宋君羡接过荷包,来不及细想嘉芙公主的话,匆忙间也并未多看嘉芙公主一眼,便匆忙挤进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