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今晚喝了不少酒,还是因为睡在背后的人令自己感到安稳,于白青侧躺在枕头前,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沉。
桌子上,老人机的屏幕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老大,这里不是警察进不来,我已经在小区门外了】
从单人床前缓缓坐起身,应晚看了眼在自己身旁睡得正熟的男人,抓着床尾栏杆,悄无声息地翻身下了床。
轻轻踩上床脚的拖鞋,他转过身,看到被窝里的男人微微蹙了蹙眉,却并没有醒过来。
抓起桌上手机,换下拖鞋,应晚想了想,还是没有带走搭在沙发背后的厚外套。
除了警服,他哥日常穿的衣服本来就不多,唯一就剩下这件能保暖的。
行李箱就放在门口,打开门就可以随时带走。套上自己的衣服,应晚回到床前,静静看了一会床上人英俊的侧颜。
他哥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没有棱角。不像平时,只知道冷着张脸,从早到晚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
老男人假的很。
在狭窄的单人床前蹲下,应晚用双手搭上床沿,睫毛颤了颤,接着缓缓低下了头。
唇与唇轻柔相触,如蜻蜓点水般,轻轻的,绵绵的,迅速而又温柔。
他给了他一个吻。
“哥,我爱你。”
他最后轻声说。
第47章剧毒蔷薇
于白青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回到了自己十二岁的生日那天。
在他的记忆里,这也同样是那对夫妻最后一次陪他过的生日。
家里平时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每天给他做饭的阿姨照顾他的起居。可那天却来了很多人,有他在班里关系不错的同班同学、有邻居家的两个女孩、还有少年宫跆拳道训练班里认识的同龄朋友。
因为听到阿姨说,父亲和母亲连夜从国外坐飞机赶回国,就是为了给自己庆祝生日,顺便参加自己小学的毕业仪式。他那天早早就起了床,和阿姨一起打扫了整个屋子,穿上去年父母寄回国当作礼物的小西装,站在院子门口等着他们回家。
自从懂事起,他就一直是被几个保姆和阿姨轮换着照顾到大,对这对夫妻的印象少得可怜。
班里的同学天天嘲笑他,说他爸妈在外面打工几年不回家,他就是个没人要的留守儿童。
可家里的保姆却说,先生和夫人是在国外干大事的,她们来家里照顾他前都签过保密协议,就是为了确保没人知道他就是于先生和夫人的独生子,给他一个普普通通却又安稳的生活。
那个被他叫做父亲的男人,每年只会给他打一到两次跨洋电话。不是询问他这一年的成绩排名,就是问他在学校里有没有捣乱。
有一次,男人问他长大以后想干什么。他那段时间参加了学校的篮球队,很认真地告诉男人自己以后想当篮球教练,却被男人在电话里用冷肃的语气喝斥,说他既没志气也没有担当。
他那时候很想回击男人一句,几年都不回来见自己的亲儿子一面,这就是有担当的表现吗?
家里,同学和朋友们一边玩游戏一边切蛋糕,吵吵嚷嚷打成了一片。只有他独自一人站在门外,从烈日当空到夜幕降临,终于等来了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
他的记忆里仍然保存着那时的零碎记忆。
繁市所有的车辆都需要悬挂字母加数字的黄色车牌,而那辆车悬挂的车牌却是黑底白字,上面列着一行数字“CCXXXX”。
直到长大后,他才知道用白色椭圆形“CC”字样打头的轿车,在繁市是使馆专用的领事车辆。
那天,他看到司机打开车门,父亲和母亲从后座上下了车。然后便对着自己挥挥手,让自己走过去。
来到黑色轿车前,父亲拉过他的手,带他绕到了车辆另一侧的副驾驶座旁。等坐在副驾驶座的人按下车窗,父亲对着那人介绍:“大使,这就是我儿子白青。”
坐在车内的中年男人从车窗缝隙里伸出手,对着他慈祥地笑起来:“好久不见,小白青。”
“几年没见,都已经长那么高了。”
他刚拘谨地抬起手臂,和中年人握了握手,就看到有两只肉嘟嘟的胳膊从副驾驶的座椅背后伸上前,轻轻搂住了中年人的脖子。
一道软软嚅嚅的奶音从车厢里传来:“Papa(爸爸)”
从座椅前回过头,中年人抓紧环住自己后颈的小手,温柔地拍了拍:“Noctis,别闹,马上就回家了。”
于白青听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母亲端庄而又大方地笑着开口:“非常感谢您和夫人特意送我们回来。不如留下来吃个晚饭?我让家里的阿姨再多准备一些饭菜。”
中年人摆摆手:“不必了,我们也早点回去。小家伙很吵的,十点不哄他睡觉就会闹腾一晚上。”
玻璃窗在他的面前缓缓关合,汽车司机踩下了油门。在一阵引擎的发动声中,他依稀看到有道小小的身影从后座的儿童椅前转过了头。
两只手搭在玻璃窗上,幼童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从车内望着自己。
他听不到车厢内的声音,只看到在汽车驶离家门口前,幼童将整张脸都贴在了车玻璃上,对着自己轻轻比了个口型:
【哥,哥】
七点的闹铃响起,于白青从睡梦中猛地惊醒。
口中发出沉重的喘息声,他的胸膛起伏得有些厉害。
缓缓从枕头前坐直,于白青侧转过头,发现自己身旁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被窝里还没有散尽的余温,表露出有人曾经躺在他的身旁,与他在寒冷的雪夜里共眠。
紧皱着眉头,于白青从桌子上一把捞起自己的手机,关掉了响彻整个宿舍的闹铃。
昨天晚上,大脑一直在饱受酒精的折磨,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已经记不太清了。抬起手揉了揉酸涩的太阳穴,于白青环顾了一圈房间四周,发现不仅人没在,连那个摆放在门口的行李箱也不见了踪影。
忍着宿醉后的偏头痛,于白青点开手机通讯录,打算给小孩打了个电话,却听到手机里的机器女音提示对方已不在服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