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应晚血液里本身就有标记,一旦干血里的挥发物质通过室内的通风管传播到全船,他血液里的标记就会产生同位素反应,触发其他乘客体内的生化标记。
“所以牧羊人想要做的实验,就是等血液开始挥发后,船上那几个他随机抽取,观察注射过血清的实验体能不能存活。至于其他人,都会成为实验的牺牲者。“
这些牧羊人匍匐在他的脚边,自言自语了一整夜说出来的计划,全部被他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于白青。
而依据自己现在的状况,只要血液流尽,或者停止输血,两者中任何一种情况发生,都会让干血立刻开始挥发,从而加速行刑的开始。
应晚能看出来,于白青虽然抱着他不撤手,此刻也正在千方百计地想办法。
看着老男人紧皱的眉头和阴沉着的脸,他试图再次出声安慰,微微张了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听到他的话,于白青脊背僵了一瞬,随即低下头,在胸前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拿出了一块小小的布料。
他将布料叠成小块,缓缓放入了小孩的手心。
“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
于白青嗓音嘶哑,手心的厚茧轻覆上小孩的五指,又糙又硬,“我找了你很久。”
他没有说很久到底是多久。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跨度太长,以年为计数单位,约莫等同于他的一生。
打量着手心里小小的边角料,应晚愣了一下,唇角随即扬起了一抹弧度。
“这样啊。”
他说。
能不能活下来,以后该怎么办,他现在全都没想。
哪怕下一秒死亡就要来临,他现在仍然只想待在于白青的怀里,哪儿都不去。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他们兄弟俩仍然还是只有彼此,只剩彼此。
而现在,他已经越过谎言拥抱他了。
就这样静静过了一会,他察觉到于白青忽然拢紧他的后腰,单手脱下身上的外套,又解开了西装衬衫的领带。
应晚正要开口发问,就听到于白青在自己的耳边淡淡出声:“血液凝固后开始挥发,大约需要多久时间?”
不明白于白青为什么提出这样的问题,应晚微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半分钟到一分钟左右……怎么了哥?”
于白青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
没等怀中人反应过来,于白青便从腰间抽出一把迈克恩D38,对准了镜子后面祷告室的玻璃穹顶。
被于白青用外套盖住头,牢牢护在身子底下,应晚的眼前刚一黑,就听见耳畔传来两道震耳欲聋的枪声。
将外套悄悄拉开一条缝,他看到整个祈祷室的玻璃穹顶应声而破,掉落在地面碎成了无数的玻璃碎片。
打碎了祈祷室的所有玻璃舷窗,于白青把枪收回腰间,将自己的领结牢牢系上怀中人的后颈,开始为应晚血流不止的伤口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伤口刚止住血,高脚杯里的液体已经出现了停止反应的迹象,逐渐变了颜色。
包扎伤口已经用了三十秒,于白青心里明白,他们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眼看杯子里的血液马上就要开始挥发,应晚刚准备开口提醒,就被于白青用双手揽紧腰部,整个人扛上了肩。
察觉到于白青渐渐绷紧身体,用另一只手端起地上的高脚杯,应晚蓦地睁大了眼睛:“于白青,你”
他突然反应过来,于白青想干什么了。
果然,就在下一秒,于白青端起手中高脚杯,仰头喝下了他的血。
将高脚杯一脚踹入窗外的大海,他用手臂紧紧抱住怀中人的侧腰,从大敞着的舷窗往外跃了出去。
跳出舷窗的最后一刻,于白青回过头,望了一眼祷告室某处阴暗的角落。
不知道是在看谁。
海风呼啸着刮过耳畔,巨大的白色船体正在靠着岸边缓缓驶近。正值中午,岸边警灯此起彼伏,救援直升机倾斜着刮过海面,螺旋桨发出的轰鸣声振聋发聩。
而两人的正下方,是一望无际的雪白浪花。
急速往下坠的那一刻,应晚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紧紧环住了于白青汗湿的脖颈。
他哥就这样抱过他两次。
上一次带他跳楼,这一次带他跳海。
第93章企定定
不是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是一片浓雾。
于白青朝着前方伸出手,想要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重重迷瘴,却发现连同手臂也隐入了更深处,不见踪影。
他在找一个人。
这是他脑海里仅存的唯一一个念头。
他拼尽一切地努力活着,就是为了找到他,带他回家。
可是……
那个人现在在哪?
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