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从脊椎下滑,在血肉中一寸寸抽出洁白如玉的剑骨。忍着钻心的痛楚,薄汗浸湿衣襟,沁出的泪水打湿睫毛,模糊视野,如碾碎在泥土中的残花,香消玉损。
残酷得令人怜惜,又徒生贪婪。
修真界正是这般残忍的地方。生在人身上的脊椎骨,只因是炼剑的不朽珍宝,便引来诸多贪婪,要活生生从主人身体里抽出,在火中千锤百炼。
至于被抽走剑骨的那个人,她的才华千年一遇,剑道钟爱她如溺其亲子,又能如何?紫微星升起前,光芒便如星火般被碾碎成灰。
天道公正且严苛,既赠予天纵奇才的资质,又赐予万劫不复的责难。
“假以时日,剑道必将成就古往今来第一人。”天蝎老人惋惜中又带着一丝恶毒的兴奋,“如今,她要死于我手。”
摧毁天才总是让人开心的,尤其当他在瓶颈期苦苦卡了许多年,粉身碎骨冲不破的屏障对人家而言不过小小门槛,叫他怎能不妒忌、怎能不怨恨?
去死吧,然后成就他!
天蝎老人嫉妒天生剑骨,也嫉妒宿回云,他决计不许自己嫉妒的人拿到自己垂涎的至宝。
“不可莽撞行事。”天蝎老人缓缓眯眼,“这两人寸步不离,实在可恶!”
单身几百年,他最喜欢干拆散年轻男女的事情了。
“我记得,凌云剑宗此行来了不少人。”天蝎老人回忆起一个细节。
在他陡然出手攻击时,站在令梨身后的一个女弟子趁时空风暴伸手推了她一把!
同门之间的龌龊事在修真界屡见不鲜,无论是出于嫉妒、怨恨还是私仇,负面情绪存在的地方,就有可被利用的空间。
“我早听说凌云剑宗大师兄仰慕者甚多。观女弟子一身上佳法衣配名剑,定是内门弟子,天性高傲霸道,不满天生剑骨抢占师兄,想给她教训,叫她吃苦。”
这种货色在内门,天生剑骨却被遗落在外门磋磨许多年,正道之光的招生办长老是不是瞎?
天蝎老人桀桀怪笑,很好,他最喜欢大宗门弟子反目成仇的戏码了。
“让老夫算一算,那位小友如今身在何处。”天蝎老人捏了捏胡须,剑尖指向东方。
东方,一处刻舟塔登陆点,赖兰黛正倚在月歌剑上平复气息。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昏暗塔内闪烁的剑光美轮美奂,却无一不是致命的锋芒。
“又死在了第二层。”赖兰黛手在发抖,不知是因自己的战绩而羞愧,还是被虐杀到仍无法挣脱噩梦。
如果不是有人开启第九层挑战,刻舟塔强行遣返求剑者,赖兰黛还在剑雨中苦苦挣扎,穿肠破肚。
守塔者只有两位,一左一右并肩而立,一个是她仰慕的师兄,一个顶着滑稽的陌生名字。
明明只是被刻舟塔操控的幻影,却有奇怪的默契,交错的攻击不算密集,像在戏耍闯入塔内的小老鼠,不紧不慢将人逼到绝路。
赖兰黛被虐杀次数多了,渐渐品出一点儿别样的滋味。
这两个人……实在是相配。
宿回云总是先出手,另一位慢他两步,踩在他的影子上,扬起的剑锋顺滑接入进攻的节奏,像雨中缓慢旋开的油纸伞,轻柔地靠近,又无声地远离。
流云剑意冷冽如霜如雪,另一道剑意如风似雾,漫不经心地吹拂在敌人的脸庞、脖颈上,细密的血珠沁出皮肤,如死亡的前奏曲。
她有时显得懒怠,持剑躲在宿回云身后划水,有时突然送出一剑,从宿回云剑下抢个人头,自在又随意。
被打扰的大师兄也不介意,沉默地收了剑走回她身边,静待下一位来客。
赖兰黛被传送出塔的最后一秒,视网膜上残留着两道并肩的光影,安静无声地立在原处,仿佛经过了时光漫长的沉淀,一直一直相伴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