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顾铭低斥一声,“为人子者,岂可直呼父亲名讳?你如今越来?越没规矩了!”
嗤一声,元贞笑得很响:“我一向都?没规矩,外公应该不是头一回知道吧。”
四周鸦雀无声,明雪霁情不自禁地张望着,看见顾铭随风颤动的白发,祁钰肃然的神色:“松寒,不得对老尚书无礼。”
计延宗顺着明雪霁的目光望过去,廖延站在元贞旁边不远,若说她是看廖延的,似乎也说得过去。怀疑与信任天人交战,计延宗凑近了:“簌簌。”
明雪霁回过神来?,抬眼看他,计延宗低着声音:“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这些天廖长?史?是不是经常去杨局正的铺子帮忙?你时常跟他说说话,打听打听王爷近来?在忙些什么,跟哪些人走得近。”
明雪霁心里一跳,本能地拒绝:“男女有?别,我很少跟廖长?史?说话。”
计延宗觉得失望,她果然干不了这种事,然而心头又莫名轻松,跟他观察的一致,她对廖延,其实生?疏得很,怎么可能有?私情。改口说道:“那么你就委婉点?问问杨局正,你也知道我现在不同以往,陛下也器重?我,有?许多事必须小心谨慎,不然一个不留神犯了什么忌讳,我最?怕的就是连累你。”
明雪霁看他一眼,他神色诚恳,仿佛是真心为她考虑都?是假的。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想要打听元贞的事,嘴上却说得好像都?是为她好。听见远处冷冷一声笑,元贞道:“不迁。”
他转身往陵园走去,元再思在身后叫:“你站住!”
他快走几步拦住:“陛下面前?,休得无礼。”
祁钰摆摆手:“罢了,朕与松寒自幼相交,不论这些虚礼。”
“大哥,”一直没说话的元持走到近前?,极瘦高的身量,尖尖的下巴,容貌是带着点?阴柔气的秀美,“于情于理,母亲都?该迁回祖坟,为着劝你,父亲千里迢迢从燕北赶来?,外祖父一把年纪也赶过来?了,如今还惊动了陛下,人伦天理都?摆在眼前?,大哥难道真要执迷不悟?就不怕朝野议论,激起众怒吗?”
计延宗心里一动。元持年纪虽小,说话却如此狠辣,尤其是朝野议论难道皇帝想要的,就是这个?
明雪霁望着远处,看见祁钰温和的脸:“松寒,别任性了,迁吧。”
“迁吧。”顾铭也道。
“迁吧。”元再思低着头。
元持一个眼色,几十个卫士从队伍里出来?,循着道边想要绕过元贞往陵园去,铮一声,元贞拔剑。
日色照着剑刃,寒光一闪,明雪霁不由?自主闭了闭眼,听见元再思焦急的音调:“快收起来?,陛下面前?,怎么能拿这个?”
元贞没收,长?剑一挥,最?前?面的卫士头上盔应声碎裂,带着几缕头发一起掉在地上,元贞握剑:“都?让我迁?”
目光冷冷看过众人,落在钟吟秋身上:“皇后呢?也要臣迁吗?”
钟吟秋迟疑着,许久:“历来?都?是如此规矩,你又何?苦勉强。”
明雪霁下意识地踮起脚尖,越过前?面的仪仗和侍卫,从无数人中找到元贞,他独自仗剑站在山道中,顶天立地,如同韦陀:“我偏要勉强。”
“今日谁敢动一铲土,我剑下从不留人!”
鼻尖突然有?点?发酸,只是怔怔地望着。他一人一剑牢牢把着山道,他要凭一己之力?,维护他的母亲。心里生?出强烈的爱恨,她是明白他的,这么久了,她从不曾像现在这般理解他仰望他,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明知道尊卑分明,却如此想要靠近,安慰。
“朕知道你一向固执,轻易劝不动,不过松寒,此事关乎人伦纲常,就算朕再信重?你,也得按着规矩来?,”祁钰忽地点?了计延宗,“计爱卿,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