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然有些后悔对程亦说了这话,因当年那案痛苦至今的并非他一人,既是还未证实之事,不该一次次揭人伤疤,反徒增伤感。
举子连环shā • rén案虽未能活捉真凶,但也算成功告破,也令那些赴京赶考惶惶不安的举子们都安心定志,全力备考。
圣上龙颜大悦,好生嘉奖了破案有功的沈韫玉,倒也令他如愿在刑部立足脚跟。
临近除夕,圣上隆恩,给假七日,沈韫玉便命母亲赵氏备了厚礼,至恩师刑部尚书褚裴处登门拜访。
说是恩师,褚裴倒也未曾教过他什么,当年他进京赴考,因囊中羞涩在鹿霖书院借宿,连着三回书考都得了头名,才被褚裴看中收做门生。
后他高中探花,幸得恩师一路提拔,才得以在短短五年内官至刑部郎中,对于褚裴,沈韫玉一直很心怀感激,从不敢忘。
入了褚府花厅,见到褚裴,他起身深深一躬,献上节礼。褚裴含笑满意地看着沈韫玉,让他不必拘束,落座喝茶。
“此番你抓住真凶,破了大案,做得不错,连首辅大人都在我面前好生夸赞了你,言你行事机敏,洞若观火,是不可多得之材。”
沈韫玉闻言,登时受宠若惊道:“不过分内之事,是首辅大人谬赞了。”
褚裴口中的首辅,是内阁首席大学士胡钊壁。
“不必妄自菲薄。”褚裴笑了笑,“首辅大人既然看好你,你只需尽力便是,跟随在首辅大人左右,将来自能有大好前程。”
沈韫玉闻言,唇角笑意微微一僵,哪里不明白褚裴的言外之意。
除却首辅的身份,胡钊壁还是当朝胡贵妃的亲兄,四皇子的亲舅。
今上皇嗣单薄,除却先皇后生下的太子外,膝下就只有三位皇子。太子自小羸弱,如今虽年近而立,仍时常缠绵病榻,弱不禁风,甚至有太医直言太子身体每况愈下,恐活不过三十岁。
===第18节===
虽因天弘帝爱重先皇后而迟迟不肯另立太子,但朝中不少群臣早已视胡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为下任储君,为此而攀附胡钊壁者趋之若鹜。
如今,这位首辅大人能瞧上他,在旁人看来,是他三生之幸,显赫前程触手可得。虽是如此,但东宫到底还在,每每听他这位恩师隐晦地提及此事,沈韫玉心下都难免有些不适。
为臣者,自要忠心为君,太子尚在,便在谋四皇子立储一事,未免有些大逆不道。
见沈韫玉抿唇沉默着,褚裴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嗤之以鼻。道他不过是当官的年岁太短了些,还未抛掉一些无用的忠节,待在波云诡谲的官场待久了,自会明白什么叫明智的选择。
他也不多言,只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将话锋一转,“听闻先前查找真凶时,武安侯也在鹿霖书院,缉拿那位方举子时还帮了你许多?”
沈韫玉喝茶的动作一滞,面色顿时难看了几分,少顷,颔首低低道:“是,此番若非武安侯相助,只怕此案没那么顺利解决。”
听得此言,褚裴的神色骤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一双眸子暗暗转了转,片刻后,才道:“前几日,大理寺卿施俦施大人以年迈为由向陛下上书乞骸骨,意欲告老还乡。陛下允了,着令吏部尚书举荐继任大理寺卿一职的人选,你猜吏部尚书举荐了谁?”
他这位恩师在蓦然提起武安侯后说起此事,定不会是心血来潮,沈韫玉思忖片刻,问:“难不成是武安侯?”
褚裴没明确答复他,轻轻笑了笑,便算是默认了,“吏部尚书之所以举荐武安侯,听说是施大人的意思,施大人言武安侯在此番捉凶□□劳不斐,若非他察觉真相,派人盯着方系舟并拦下他,只怕早已让凶犯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