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假的。”徐氏不停地摇头,“我真的看见了郎,看见了我的景儿,景儿他都快比我高了,他抱着我,还喊我娘亲,说他和他爹爹一直在等我,等我们一家团聚……”
看着徐氏目光无神,痴迷地笑着,似陷入那段美好的幻境中难以自拔,一瞬间,柳萋萋蓦然体会到了那韦三姑娘的感受。
当梦境弥补了现实的痛苦,又有多少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徐氏和韦三姑娘一样,她看似坚强,有条不紊地打理着整个孟家,但她骨子里的痛苦谁能知道,正是为了消解这种苦痛,她才会一次次燃起灵犀香,进入那个她渴望的梦,那个夫君和儿子都在身边,一家团圆的梦。
见徐氏的眼神逐渐疯狂起来,对着她手中的盒子虎视眈眈,柳萋萋在她伸手来夺的一刻,快一步避开来,往院外跑去。
“不要,还给我,还给我。”徐氏骤然喊道,“死便死吧,我要去见我的郎,我要去见我的景儿,还给我……”
“大奶奶,您冷静一点,大奶奶……”两个婢子拦着欲向外冲的徐氏,哪里看过她这般模样,皆忍不住啜泣起来。
然她们两人气力小,到底拦不住发狂的徐氏,柳萋萋眼见她冲出屋来,慌乱地环顾四下,在看到紧靠着堂屋墙边的一桶水时,毅然打开锦盒,将剩下的所有香粉都一股脑倒了进去。
待徐氏冲到桶前时,柳萋萋已然将那桶水搅匀,徐氏推开柳萋萋,跪在那厢,伸手不停地在桶中捞着,可无论怎么捞,都只有浑浊的水自指缝中留走,再也找不到丝毫香粉。
“我的香,我的香……”徐氏甚至将大半只手臂伸进桶中,却因着她动作太大,木桶倾斜翻倒,水泼撒而出,流了一地。
“郎,景儿……”徐氏扑在地上,骤然痛哭起来,“郎,景儿……”
她披头散发,不顾湿漉漉的地面,在上头不停地爬着找着,任那干净的寝衣被沾湿染脏,任地面上的石子砂砾磨破她的手,可已是什么都没有了。
柳萋萋无可奈何,只能选择这么做,她亦哭得不能自已,上前一把抱住徐氏,阻止她再伤害自己。
“大奶奶,大爷和小公子都已经走了,您不能这样,他们若知道,定然会心疼的,大奶奶……”
徐氏无力地倚靠着柳萋萋,喃喃着:“他们都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何意思,当初还不若让我死了,还不若让我死了……”
院内的仆婢们见此一幕,都忍不住掩面而泣,整个舒筠苑中,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直过了好一会儿,徐氏才止了哭,逐渐冷静下来,婢子们前去搀扶徐氏,却听一个苍老的声儿骤然响起。
“这是怎么一回事?”
柳萋萋站起身,抬首看去,便见一个六十上下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妇人由嬷嬷扶着,骤然出现在了舒筠苑中。
几个婢子见着她,面色微变,忙低身施礼,“老夫人。”
柳萋萋虽从未见过此人,但听他们这般称呼,再傻也该知道这位正是孟松洵和孟松的祖母,孟老太太。
听闻她因着身子不好,这些年一直在孟家的祖地休养,先前被徐氏一封信叫来京城,本早该回来的,但路上耽搁,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忙跟着见礼,便见孟老太太看向被婢子们扶着的徐氏,皱了皱眉。
不待她询问,便有婢子上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讲了一遍,孟老太太低叹一声,心疼地看了眼徐氏,“将大奶奶好生扶回屋去。”
“是。”几个婢子应声,忙将徐氏小心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