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少!”覃望山靠边停车,撑着伞走出去,大声叫他。
丁少骢没撑伞,整个人如同落汤鸡。听到声音,抬头看见来的人是覃望山,大喜过望。他蹿过来一把拽住覃望山的胳膊,抹了一把湿淋淋的脸:“你怎么在这儿?”
“我路过。”雨势太大,他不得不提着嗓门说话:“你这边什么情况?”
丁少骢苦着一张脸:“还能怎么回事?被这个骑电瓶车的讹上了呗。你的车呢?”
覃望山往后一指。
丁少骢急切地说:“老覃,你的车借我,我今天有急事,非得走不可了。这边你帮我处理一下。”
覃望山还没说话,丁少骢又说:“就算我委托你处理交通事故,按你们的收费标准来。谢了啊老覃!”
说完他不给覃望山拒绝的机会,匆匆跑到车里面去了。覃望山叹了口气,拿手机出来打电话报警。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之后,覃望山挂掉电话,走到坐在地上的人身边,替他挡住些雨。
那人从雨披中露出大半张脸,花白的胡茬、浑浊的眼珠。以为覃望山是来劝他起来的,警惕地朝后面蹭了一屁股。
那人哼唧着,嘴巴里反反复复都只有几句话:“我的腿、我的胳膊……我要去医院……”
覃望山没有多说什么,又给120打电话。雨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一样,他放弃了和这个人沟通,等着警察来处理事故。
这起交通事故处理起来颇为曲折,等他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了。雨终于停了,路灯底下,地面上积着亮晶晶的水坑,覃望山累得不想说话。他站在医院的停车场里,本想抽根烟,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自己下车时除了手机什么也没拿,东西都还在自己车上。他给丁少骢打电话,丁少骢没有接,仿佛白天的事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回家吃饭也没吃成,覃望山在几乎搬空的老房子对付了一晚上,一大早接到丁少骢打过来的电话,叫他中午一起吃饭,顺便把车还给他。
他们约在事务所旁边的一家日料店,地方是丁少骢定的,也是将就覃望山的意思。比起高级餐厅,这家日料店小而窄,覃望山到的时候,店里只有丁少骢一位客人。他起身冲覃望山招手,嘴巴不自觉地勾起来。
覃望山挨着他坐下来,一边放公文包一边问:“乐什么呢?”
昨天那个落汤鸡一样的丁少骢不见了,今天是神采飞扬的丁少,他嘿嘿地笑:“这不是看见你了嘛!”
“少来。”覃望山低头拿热毛巾擦手:“又成了一笔大生意?”
丁少骢摇头:“我是那种俗人吗?”
“我是俗人。”覃望山叹口气,把昨天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那个电瓶车主人叫麻友新,五十岁出头,是个挺难缠的主儿。警察来了之后就一直哭天抢地,眼泪婆娑地控诉覃望山撞了他,连司机是谁也没搞清楚。丁少骢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可以证明是麻友新闯红灯,但是丁少骢车速快,很难判断是否撞到了人。麻友新吵着要去医院,他还挑三拣四不去离得最近的第七人民医院,去了七八公里外的省医二附院。覃望山本来认定此人多半是虚张声势只想要钱,哪知到医院一检查,居然真有的擦伤加骨折。
丁少骢心不在焉地听着,根本不放在心上:“让保险公司去处理就行。”
厨师拿着一个扁篓出来,向他们展示今天的食材。主食材是和牛,询问他们中意的做法。丁少骢随便选了一个,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吃的上面。覃望山打趣问他:“你昨天急急忙忙,到底干什么去了?”
丁少骢没回答,反而似刚回过神来一样:“你刚刚说昨天那个人,住在哪个医院?叫什么名字来着?”
“麻友新,在附二院。”
丁少骢掏出手机来看,一边打字一边说:“不行,找时间我还得去医院看看。”
吃完饭,两人换回了车钥匙,丁少骢就急匆匆地走了。覃望山知道他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也没有深想,直到他坐回自己的车里,才发现了一点异样。
车内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像雨后青草的气味,这绝不是丁少骢身上的。他坐上驾驶位,随手抽开置物柜,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烟。他记得应该是还有半包烟的,但也有可能是记错了。
下午去区法院开庭前会,他给助理打过电话,就车开出去。不多久,飘出了覃望山没听过的铃声。自己的两个电话都没响动,他确认不是自己的,便也没停车去找,一路开到目的地。
停好车,铃声响起第三遍。覃望山循声找到了遗落在座椅底下的手机,套着透明的硅胶壳,是去年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