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后面的街两人谁也没心思逛了,就随便又找了个小店面对面坐着喝热饮,何辜自始至终都心不在焉的样子,最后被冒着烟的奶茶烫了一口,嘶嘶地吸凉气,周晚溪看不下去了,挥手又叫一杯冰水,让他含着,也不说话,就沉沉地叹气。
直到在喧闹的街口分别,何辜也没再说出什么来。
他步伐飘着,脑子也恍惚,周遭的气氛与他浑然不同,格格不入的像是个异类——他当然想要有一个人来听他讲,听他讲这些年来他是如何熬过的,可是要他怎么开口:
恨他入骨的人,和自己的爸爸搞在了一起?
熟悉的香水味道和那双一模一样的高跟鞋冲击着他的神经,构成了一种讽刺的黑色幽默,他知晓这些年来李军姐弟对自家的仇恨,可是没想到报复的方法竟该死的愚蠢,昨夜的暧昧声响阴魂不散地盘旋在他耳边,伴着冬日的风声几乎快让他疯掉,他又开始疾速奔跑,街道两边的红色在他眼中后退成一条河,可是声音始终在,逃不掉避不得,如他这些年来所有尝过的苦一样,变成经年难以解除的梦魇。
他终于仓惶地停了下来,慢慢蹲在了原地,将脑袋深埋在膝盖里,手掌是冰凉的,眼眶却烧灼一般的滚烫。
第22章指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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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李军声嘶力竭地要他身败名裂,如今又是否知道他的姐姐在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何辜忽然升起一种矛盾的类似于讽刺的敬佩感,这么些年的境遇下,他也不曾想过事情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转折,他的爸爸自食恶果,那李小敏不也要不得善终?
他已经无法再面对李小敏,从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一朝坠落成陪酒/女,无人时该怎样面对自己曾经辉煌的过去,是不是也会混淆自己究竟是恨还是畅快,这些他都不得而知,也不欲再知。
街头的天色渐渐暗了,只依稀有几盏红灯笼还闪着幽幽的红光,何辜慢慢地往家里走,这个家应当早就在数年前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或许已经不能再用家这个词笼统的概括,更像一处能暂避风雪的旅馆,所有在这里经停的人都千疮百孔,满目沧桑,全是说不出口的故事。
屋子里还保持着他早上出门时的样子,应当是没有人再中途回来过。何辜径直打开冰箱,却只收获了一片暖橙色的灯光和一阵冷气,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目光又飘向角落里堆积的几箱泡面,忽然想起中午和周晚溪在一起时饭菜诱人的香气。
他在一阵阵饥饿中迫不得已又吃回了自己廉价匆忙的泡面,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由奢入俭难,品尝过温馨的气氛和诱人的饭菜,一朝被打回原形,便更添了厌恶与恶心。饭后连碗都懒得洗,直接回屋翻找了自己几张练过的字,准备等明天再见周晚溪时带给他。
周晚溪。他嘴唇忽地动了动,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
男孩帅气的脸立刻就出现在了脑海里,不费半点力气,他仰着头望天花板,对方的笑容也就跟着挪到天花板上,眼睛无论何时都是明亮的,看向他时像藏着无数的真心,他摸出手机,看自己几天前和他的合照——那张照片已经被他私心设置成了壁纸,伴着每天一封的天气短信和寥寥数言,宛如对方就在自己周围一样,让他觉得安心。
他在贪恋对方给的安全感。
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逼他正视自己的感情。
从一开始雨天的惊鸿一瞥,再到后来办公室里、小诊所里的相遇,一点点构成了他高中生活最大的惊喜,他不清楚什么时候动了心,大概是少年人在操场上桀骜不驯的微笑,大概是上学路上紧紧相握的双手那些情意一点一滴的将他渗透,让他当了真,让他爱上周晚溪。
他用了爱这个让人一听就欢喜的词。
可是他的生活全是苟且,充斥着不属于周晚溪世界的黑暗,他以前初中时常听初开情窦的小女孩说在喜欢的人身上可以看见光,那么如果黑暗比光还要浓重,是不是爱意也会随之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周晚溪某一天倦意深重,眼底光芒熄灭了之后的样子,于是只好一再的退缩。
这像一场豪赌,可他未赌已输。
天色茫茫,到了夜里,竟然下起雪来。
第二天赵铭一大清早就给周晚溪打电话,言语间是藏不住的得瑟,“溪哥,醒了没?”
周晚溪当然没醒,他鼻音浓重,口齿含糊地不耐烦道:“有屁快放,不然挂了。”
“别呀。”赵铭连忙挽留,但还是喜气洋洋的,“下雪了!出来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