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为他好的事,他大多叛逆,喜欢躲。
我边帮他擦嘴角的口水,边耐心温和地说,不擦干净的话,公园的人们要笑你哦,你不是最喜欢公园么?在喜欢的地方,不应该要打扮得干干净净么?
他还是躲,我拉紧了他的手,踮起脚为他擦口水,擦着擦着,我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的笑却一直保持着,傻乎乎的。
一路来到葱葱郁郁的公园,我们坐在大树下的长椅上看树荫旁的老年人进行健康活动,精力充沛的老人打陀螺的声响迅速传进我们耳蜗内,噼!啪!这声音仿佛能撕裂空气。
乔并不感到害怕,他还直端端地盯着嗡嗡叫的陀螺看,看得入迷,似乎又在出神。
一坐就坐到了下午,我细心喂他喝温水,喂他吃香醇的小面包,我喂,他就张嘴,略略鼓动着腮帮子,将食物嚼如蜡,木讷地吃喝。
今日不算太热,阳婆如常在空中俯瞰我们,热风从侧面袭来,经那茂盛的树荫一勾,热风清凉了几许,拂在身上只令人感到一阵舒爽,这转瞬间的舒爽来也快,去也快,还未享受够,便没了。
时光太平的夏日里,我和他常常这样度过如命般的光阴。
日光从挨挨挤挤的叶缝里倾泻下来,洒在头顶,又流在衣服上来回照耀,我瞧着他肩上那漏下来的点点光影,带着期盼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他不回答,只呆呆地看对面的陀螺,人像一尊雕像,不动,不说话。
这个问题,我经常问,问得不厌其烦,问得不气馁。
他才没有厌烦的情绪,他已然将我这个世界外的人隔离了,他的灵魂锁在躯壳里孤独地坐着,想出来却又无法破身而出,他看不见外面的人,听不见过多的声音,这太孤独了...
我只好守在他的躯壳外头,等待他。
回忆起过往的相处,我的情绪逐缓消沉。
记得他为数不多的清醒日里,有一回抚着叔的相册,喃喃低语,他的小名叫成功,曾是先考高高的期望,阿叔给他取小名时,也没费什么心思,成功,很普通的名字,阿叔希望他,有朝一日功成名就,考到很好大学,找到稳定的工作,娶了善良的姑娘,一生顺风,就算是成功了,现在却落了空,不知道阿叔在天上看着他,是不是会很失望。
我当时说,不会。
可是没有一个回答能安抚这个青年的心,他也只失意一笑,一如既往的,礼貌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那时候,我们还不算熟,没有现在这么熟。
现在我看到乔的时候,常常感到不知味,因为我总能想起他在我回忆里的一切,这一切都不太好,我又能替他承受什么?
在树荫下坐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我的屁股正要抬起来,就见一个穿白褂子背心的老大爷骑着老式自行车卖冰棍儿,他一边吆喝卖冰棍儿咯,一边四处张望人。
我还没来得及招呼人,冰棍儿大爷就一脚刹住了自行车,他抹了一把汗,撩起肩上的黄帕子擦脸侧,兴冲冲地高喝,“哟!大学生回来了!”
我忙点头,牵着乔一起同人寒暄。“邱爷爷,这么热的天儿还卖冰棍儿呢,当心中暑了。”
“不碍事,不碍事,没事干我还不乐意呢。”老邱动作利索地停好自行车,他连忙从后座的泡沫箱子里拿了两串老冰棍儿出来,硬塞给我们。
我手忙脚乱地要掏钱,老邱当即按住我的手,喜气洋洋地说:“冰棍儿我还请不起吗?你也是我老顾客了,就当搞活动,送的。”
他瞟一眼晒红了脸的乔,目露些许怜悯,又道:“看把这孩子热的,剥给他吃吧。”
我稍微按了一下乔的背,笑着给老邱道谢。他豪气的很,叫我们吃完了再管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