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周女士都趁机调侃我,阿秦平时照顾我们成功最上心,今天他精神好了,你怎么不说话啦?
乔的目光投过来,使我更紧张了,他看人的眼神明明很正常,但我怎么做怎么说话,都不自在。在他的视线下,我觉得我好像站在一个打了聚光灯的大舞台上,然后,下面所有的观众都是他。
廖思行塞了一块烤肉过来,尽情地洗刷我,我不理他,自顾自地低头吃食物。
周女士很照顾我,不管说什么话,都会把聊天的内容与我说一说,反正在她这里,我从不会觉得自己被忽略。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和清醒的乔相处,这两天我都去了聋哑学校帮忙,负责人和我都算旧相识了,她一直很放心我,有时候还会帮孩子们寄信给我。
以前为了能和聋哑学生亲切交流,我还向负责人学习过手语。
初来时,我只能靠写字同他们交流,现在我将基本的手语都学得差不多了,交流比原来方便。这些孩子特别热情,常常围着我,争先抢后地和我玩。
我半蹲在桌边,教其中一个哑巴女孩说说话,她当然不能发出声音,我只是想让她感受一下,因为用嘴型也能发出一点气息,她很乐意跟着我学习,动嘴的时候,她的态度认真极了。
其他人也会围过来一起学习,有人的嘴巴弧度太大,要不然就是歪嘴咧牙,显得有几分滑稽,于是大家就忍俊不禁,你笑我,我也笑你,气氛其乐融融。
我正笑着,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拿出来一看,显示人的名字叫我呆滞了片刻,竟然是乔,他的随身手机里早存了我的号码,当初我自己存的,但是他从没用这个手机和我联系过。
我按下紧张的心情,打手语告诉大家我要接个电话,就快步出了教室接下电话。
“喂...?”他的嗓音有着令人舒服的低稳,又有一丝沙哑仿佛能挠心。
“嗯...”我将手放在楼梯护栏上重复摸着,不晓得该说什么话,只好等着他开口了。
他又喂了一声,我本能反应清脆的回答了他。“我在!”
电话里的呼吸声似乎抖了抖,隐约的能知道他是在笑,但没有笑出声来,他沉吟道:“听说...你在聋哑学校?我能不能也跟着你来探望一下那些孩子?”
“当然能!”
他询问:“地址是...?”
我握好手机,细心地问了他几个问题。“你跟廖思行一起来吗?还是...和周姨一起?”
“廖思行去吃酒席了。”他低声道:“我妈去工作了,我让她去的。”
我皱了一下眉头,走向回教室的路。“你在家别出去,我来接你,很快就来。”
他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说,可以打车过来。
我不同意,坚持要去接他,乔客套几句,妥协了。
我来到老街,远远的,就望见乔站在小区门口,他的两肩在同一水平线上,手臂自然下垂,有些贴裤,站得很像个军人。
我迎过去时,他也动身朝我走来,接着我就转了一个面,抬手招路边的计程车。上车前,他的身影笼罩着我,一只胳膊抬得很高,我有些不明白,抬眼才见他的手放在车门上框,掌心对准了我的头。
过程里,他随性地说道:“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如果有,要直接告诉我。”
我坐到后座上,往里挪。“没有,多个人一起去看他们,他们会很开心,真心的。”
“那就好。”他关上车门,即使坐下腰也没有弯,整体始终端正。
我向司机报了地址后,车内就开始静谧了,乔坐在门那头,我坐在门这头,我们中间的距离虽隔得远,但目光都一同放了在前面的路上。
车缓缓停下,我低头搜钱,一抹阴影划过眼前,我看见乔将已经叠整齐的钱递给了司机,他对司机说了谢谢以后,就下车开门,等着我出去。
他一系列的动作行如流水,倒显得我迟缓温吞。
我不知道乔是不是第一次来聋哑学校,但我知道的是,他比我当初还要受欢迎,只不过面对男孩子的热情,他会蹙起眉头,保持距离。
见状,我就挡在他身边,不着痕迹地隔开大家和他的接触。
除了他不喜欢别人的触碰这点,其他的都很好,我当场教了他一些手语,几乎一两遍就学会了,速度快得让我咋舌。
有了这一次聋哑学校之行,往后我们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有时候廖思行也会参与做志愿,见我带了两名热心人来,负责人高兴的合不拢嘴。
黄昏辉映,柔和暖黄的光华降于世界表面,乔坐在反着金光的草坪上,他注视着空地上玩耍的聋哑学生,像无风的水面那般平静。
收拢了一下洁白的帆布鞋,他寂然低下了头,俄顷告诉我,阿秦,做志愿的感觉,很好,就好像自己还有一点价值。
记忆里,他这话有些深刻,或许深刻的是我看见了他对命运的不甘心,而这种不甘心又化成了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