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派去迹北的人还未传来消息,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令孟松洵已然在心下认定,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念念。
柳萋萋诧异地看去,没想到他会问这些,沉默片刻,强笑道:“还算不错,为主家做事,有什么好不好的。”
这是实话,如今她在沈家也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只消赵氏不刁难她,日子便不算太难过。
孟松洵看出她答这话时的勉强,他跟了她一路,若她真在沈府过得好,不至于还要拿着东西去当铺换钱。
他剑眉微蹙,紧接着道:“不想离开那儿吗?”
柳萋萋眨了眨眼,略显迷茫,不明白这位官爷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爷玩笑了,我是沈府的奴婢,签的又是死契,除非主家赶我走或将我发卖,不然怎可能离开。”
更何况她并非奴婢,而是沈韫玉的妾,是去官府递过妾书的,纵然她不愿待着,可除非沈韫玉或赵氏赶她走,不然这辈子到死她都只能留在沈府。
孟松洵听她风清云淡地说着这些,神色麻木,眸光暗淡,似乎早已认命一般,心口若被针扎一样,疼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还欲再言,却见柳萋萋蓦然望着前头愣起了神。
孟松洵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便见那厢有一个卖花的小摊肆,不少女子都围在那里挑赏,但很快柳萋萋便收回了视线,仿若无事般继续往前走。
她埋头走了一段,才发现身侧人并未跟上来,回首一瞧,那位官爷不知何时停在了一个铺肆前。
卖花的小贩见孟松洵衣着不凡,一看就是出手阔绰之人,欣喜若狂,忙指着摊上最贵那朵的牡丹殷勤道:“爷,这个好看,这通草花可是小人亲手所做,尤其是这一朵,足足花了半个月的工夫呢,小的还用上好的香特意熏过,不管是闻着看着都跟真花似的……而且不贵,只要一两银子足矣。”
方才走过来的柳萋萋乍一听到“一两”,心肝一颤,这里卖的通草花栩栩如生,她一早便看见了,只是没想到这花居然这么贵,就算凑够她全部身家,也买不起一朵。
可看了眼专心致志挑花的孟松洵,柳萋萋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虽她买不起,但这位官爷是凛阳侯府的人,家财万贯,区区一两银子岂会放在眼里。
摊肆前,孟松洵瞥了眼小贩极力推荐的牡丹花,转而将视线落在了别处,旋即笑道:“若我买了你这一朵,不如你再送我一朵如何?”
那小贩闻言不由得咋舌,本还以为这是个大气的爷,没想到实则是个抠门的,一两银子的花竟还想着让他再白送一朵。
不过这牡丹花的价他本就昧着良心报高了一半,若再送一朵小的,其实也不亏,小贩想了想,索性笑着问:“爷,不知您还看上了哪朵呀?”
孟松洵指了指角落里的折枝海棠,“这枝可行?”
“行,行。”小贩连连应声,这枝海棠做起来不难,和牡丹合卖一两银子他尚且还有不少赚头。
小贩收下银两,正欲将两支花装入盒中,一只大掌伸来,将那折枝海棠拿了去。
一旁的柳萋萋尚在艳羡这位官爷的夫人,却见那人蓦然转向她,一抬手竟将那折枝海棠插在了她的鬓间。
买花的小贩原还以为这位爷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婢女,此时见他这般举止,极有眼色地递来铜镜,夸赞道:“好看,真看好,尊夫人戴上这枝花,再合适不过。”
“我不是……”听到“尊夫人”三个字,柳萋萋双颊一红,窘迫不已,可余光瞥见铜镜中映出的面容,一时怔愣在那厢。
这位官爷眼光极好,粉色的折枝海棠娇艳欲滴,伴随着幽幽香气,俏丽的花朵在风中摇摇颤颤,她忍不住抿唇而笑,抬手抚了抚。
可少顷,身后蓦然传来一阵笑声,柳萋萋面色一僵,笑意顿时消失在脸上。
兴许路过的人并非有意。可听见这个笑,不知怎的,柳萋萋总觉得是在嘲笑她。
毕竟花虽好看,只可惜戴花的人瘦削得过了头,面容暗沉憔悴,眼窝深陷,仔细看,两颊还有些斑斑点点,实在难看得紧。
她眸光不自觉黯淡下来,也不知这位官爷给她簪花是什么意思,只小心翼翼地将花手摘下来,正欲双手递还回去,却听他道:“柳姑娘可喜欢,若是喜欢,便送予你吧。”
见柳萋萋惊诧地张了张嘴,没等她推拒,孟松洵又道:“这是我买那朵牡丹送的,并未花钱,姑娘安心收下便是,只当……是我谢谢姑娘今日陪我逛这夜市。”
柳萋萋听得此言,一瞬间,竟觉得这位官爷就是怕她不肯收,才故意买下那朵牡丹,又让小贩送了这一枝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