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自然不乏还有旁的姑娘也到自家兄弟身边来坐,比如周家的姑娘,但有她这样的出身,兄弟又在学中出挑的,可不多。
魏缈的弟弟还要说句什么,却被坐在前面的自家二哥,没有回头地清了一下嗓子,止了回去。
这一声清嗓过后,吵杂的檀台下竟又安静了下来,这次比方才更加彻底,整个檀台静得只有两声短促的鸟鸣自半空掠过。
魏缈似有预感地往另一边的被竹林遮挡的道路上看了过去。
花白头发的山长捋着胡子笑着走了出去,魏缈目光错过山长,直接望向了落在山长身后两步的人身上。
男人身形高峻似屹立平原上的崖壁,身着墨蓝色绣暗纹锦袍,更衬得他气质如山崖般刚毅而冷清。
魏缈忍不住去看向他的面容,却一下触及了他淡淡扫过人群的目光。
魏缈连忙垂下了眼眸。
秦慎走在山长身后,与坐在前面的几位先生见礼,到了独独空出来的前排中央的空座上,那座位旁边,还连着另外的空位。
只是他落座之前,目光似若无意地向人群中又扫了一眼。
最后面,秦恬还没找到坐的地方,就看到了来人,她的那位嫡兄秦慎。
瞧见秦慎的一瞬间,秦恬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恨不能脸前立刻生出一颗合抱宽的大树,将自己挡在后面。
可惜树没有,而她偷偷掩藏于后面的两人,这时竟坐了下来。
淡而凉的视线落在秦恬脸上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惊得她指尖霎时一凉。
秦恬万万没有碍他眼的意思,这般没能躲开的遇见,着实是她躲得还不够了。
秦恬身形发僵。
秦慎的目光短暂地定在她身上。
今次过来,他总要为逐她离府的事,说句什么。
这件事是他办得不妥了,尤其她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了血亲父母,他断不该欺负她。
秦慎心头略过思量,正想着待她与她道歉,却见她一步都没有走上前来,反而仓促地遥遥向他行礼。
她欠身行礼,连头都没敢抬,似乎怕再多停留会触怒他,拎着一块不知哪里来的圆布垫,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急急在人群最后面落了座。
完全没有上前来的意思。
小姑娘穿着一件牙色对襟长袄,夹在人群里极不显眼,就这么匆忙坐了下去,蓦然间仿佛落在池塘里的雨滴,立刻就找不到了。
她好似,就是想这般躲开,远远离开他。
秦慎微怔。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隔着整座书院的人,他想说什么也不便开口,而山长已走到了檀台之上。
秦慎抿了抿嘴,只能落了座。
他身边那座位空着,且就这么空了下来。
方才的一幕,不少人都看在了眼里,暗暗惊讶,又都目露思量之意。
倒是魏缈没有很惊讶,像是什么猜测被佐证了似得,一脸果然神色。
山长站在檀台上,在大儒还未请上来之前,先浅浅说了两句。
不过秦恬并没有认真听在耳中,她方才慌乱看见一位姑娘就挨着人家坐了下来,这会坐下才看见,一旁竟然是沈潇。
沈潇拿着竹筒正仰头喝水,也被她这一举弄得一愣,转头向她看来。
“”秦恬尴尬了一下,极小声地询问她,“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沈潇多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情绪,却点了头。
秦恬大松了口气,连忙道谢,此番也算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和沈潇坐在最后,前面山长讲的话,多少是有点听不清楚,这总是和前排还安置了小桌案的座位,是万万不能比的。
好在秦恬颇有些安贫乐道的心态,她就没去想过前面显赫的位置,只安安稳稳地坐在人群的尾巴里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