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老陈讪笑。
蔚然气得脑袋突突地疼,她看向孟晔,孟晔忙着回消息,没有看见她给过来的眼神。
她深吸了两口气,意识到,既然孟晔坐在这里,那便意味着她是知情且同意的。
“蔚然,项目转出去不代表就不是你的成果了,你前期做的努力公司都是记着的。只不过对现在的公司来说,新的优质项目更重要,让你去接,也是对你的信任嘛……”
老陈那张嘴开开合合,说了一堆,带了些高帽,又捧又哄,但蔚然基本没听进去几句,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知道了,让我考虑下。”她打断了老陈的话。
“好好,那你先去忙,帮我叫下童霁月。”
蔚然出去跟童霁月通了个气,童霁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便匆匆往会议室去了。
蔚然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了一会儿,脑子都是空白的,发了一会儿呆,感觉办公室里好嘈杂,无数的声音在往她脑子里灌,令她无比烦躁。她往四周看了看,站起身,往消防通道走。
楼梯间常有男同事抽烟,常年弥漫着一股烟味,蔚然嫌恶地皱着眉,往上走了一层。这一层的楼梯间里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把缺胳膊断腿的椅子,蔚然盯着那把椅子,木然地伸手转了一圈椅背,座椅旋转起来,但又不太平稳,转不了多久就停了下来。她又推了一把,没收回手,座椅转了个圈,吱呀吱呀地把椅背的一个角送进她的手心。她猛地一把掀翻了椅子,翻倒的椅子在空荡的楼梯间里碰撞出砰然的声响。蔚然被这声音惊了一下,恍然回神,往楼上楼下看了看,好在这个点没有人出入,大约也没人听到。她感觉口中发苦,站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扶起了那把椅子,将之摆回原位,连着座椅原本旋转的角度也一并复原。
站得有些累了,但并不想回去,于是她在最高的一节台阶上坐下,掏出手机开始码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竟是有些文思泉涌。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几个男同事出来抽烟闲聊,对话的声音渐多,又渐少。几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哟,陈总?”一个男声戏谑道。
“总什么总,说什么呢。”另一个声音也带着笑。
“早晚的事嘛,陈哥春风得意呀。看来这次变动好处不少?”
“没有的事,架构变动嘛,大家都是有得有失。”
“哦对,我看蔚然半天都不在,干嘛去了。”
“呵,小姑娘藏不住事,估计在哪里躲着哭吧。”
“怎么说?”
“这小孩仗着孟总宠,平日可没把我放在眼里,真够天真的。我怎么说也是当经理的,这种时候给她吃点亏,孟总也不能说什么。”
“不愧是您呐,姓蔚的脾气不小,说两句就摆脸色,是该吃点职场教训。”
“做前辈的教教她道理,不用谢我。”
“哈哈,对对对,不愧是陈老师。”
“差不多了,回去坐一会儿该下班了,回见呐。”
第14章
蔚然手中的手机屏幕不知何时熄了,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攥住了膝头的布料,手指一点点收紧,指尖发白,手背绷起青色的筋脉。
过了很久,久到不再有什么声音,久到西下的夕阳透过楼梯间的窗,灼到了她低垂的眼。她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往回走。
已经是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影。蔚然收拾了东西走出公司。
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夕阳已经落到层层叠叠的高楼后面,天还未黑,但已经开始暗淡混沌起来。熙熙攘攘的下班人群一波一波地涌出园区。
蔚然顺着人流走,她的步子不快,但下班心切的人们裹挟着她,直到走过最拥挤的那个十字路口,人群被分流,她才得以慢下脚步。
她没有去坐地铁或者公交,她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大体是家的方向。就像个游魂游荡在这城市青灰色的血管边沿,疾驰的车辆掠过她,下班的电瓶车越过她,放学的学生打闹着超过她。她被所有人抛在后面。
没走出几条街,天幕就彻底暗了下来,昏黄的路灯闪了几下,颤巍巍地亮起来。她走过一条河边的绿化小道,路灯在树丛的另一边,沿河的小路没什么灯光,昏昏暗暗,也没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她在一棵树下停下脚步,她感觉整个世界向她挤轧而来,无处可逃,无处可去,她感觉到窒息。
她攥住衣襟,拳头抵在心口,仿佛在抵挡什么痛苦。慢慢地,弯了腰,垂下头,整个人蜷起来,蹲在地上。泪盈了眼眶,模糊了视线,将落未落。她压抑着发出低哑到几近无声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