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白落樱走了,夜神张茂也走了,魔门的叛徒、现在的闲杂人等任毅和陆嘉二人惶惶不可终日。他二人两个小人物,东墙走了跟着东墙走,西墙冲了追着西墙跑;这会儿正道四大门派不需要他们辨认魔教人士,魔教的人也把他们丢在半途上,后方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朝剑门追兵。无论如何,二人都毫无安全感。
“夜神……夜神!你在哪里啊?大神我们错了,别丢下我们哇!”两个喽啰从城镇中心转悠到郊外,从楼阁鳞次栉比走到荒野绿林重雾。两人发着抖,夜神一旦失踪,这踪迹太难寻了。那种常年习惯站在阴影里的男人,那种几乎避着所有日光的男人……这要如何找起?
任毅和陆嘉相顾茫茫。
二人踟蹰着讨论:“不若……我们回青莲教去,请求教主庇护?”
另一个大惊:“你傻了么?如今女瑶已经现身,魔门有了主心骨,要不是四大门派还帮衬着,青莲教都要被魔门铲除了……斩教现在不收拾青莲教,是不想让力量内部消耗。你看着吧,等女瑶腾出手,我们教主肯定要遭……现在青莲教说不定就在彷徨,看是到底投靠四大门派好,还是向女瑶认错归顺好。”
“我们现在回青莲教去,说不得教主嫌我们这趟差事没办好,要把我们杀了当替罪羊,孝敬四大门派或斩教。”
二人对望一眼,坚定了信念:“对,不能回去!”
“呵,”后方突传来一阵冷笑,“兄弟这是要回去哪儿啊?”
任毅和陆嘉惊得全身汗毛跳起,猛地回头,看到身后林间雾影起,层层叠叠碧绿的深叶高树处,脚步声交叠,走来一众某门派的弟子。两个喽啰观察对方的衣着和武器,眸子一缩,判断出这是沧浪派的弟子。
沧浪派,虽然名号听着响,但在江湖正道这边终究只是一个无名的小门派。沧浪派一直致力于攀上四大门派之一罗象门这棵大树,之前他们抓捕魔道人士、意外让女瑶琵琶骨被穿,也是为的讨好罗象门。
直到几天前,沧浪派众弟子去参加名器大会,在名器大会上见识到魔教教主女瑶的真面目,他们才后悔又后怕。后悔于明明当时他们抓了女瑶,女瑶却被一个陌生少侠救走了;后怕于只凭名器大会上短暂一窥,可见女瑶那般厉害,那般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被他们抓到,定是女瑶别有所图。
名器大会草草结束,沧浪派的弟子沮丧下山。他们与世间此时大部分江湖儿女一般迷茫:罗象门,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罗象门么?若是罗象门的核心弟子都成魔了,四大门派的嘴脸……是否太可怕?
这原本正常的回山一路,却没想到碰到了任毅和陆嘉。
撞上正道人士,两个小喽啰立即机灵陪笑:“不去哪里,不去哪里……我们说的只是想见识番大好山河风光而已。”
说完,两人镇定转身,直着肩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沧浪派的弟子们看着他们慢慢走出视线,忽然,其中一人“啊”一声,指着两个魔门喽啰道:“师兄,我认出了!当日攻打落雁山,我们几个曾跟随四大门派去见识。他们两个是投靠了我正道的魔教人士!却不知道为何在名器大会上,又看到他们两个躲在魔教人群里……”
话未完,任毅和陆嘉互看一眼:跑!
身后一个人高声:“留下他们!”
登时,原本只安静看着两个喽啰悄悄离去的沧浪派弟子们大动,向任毅和陆嘉两人追去。两个魔教喽啰并不是那等武功高强出众之辈,又兼众多弟子包围,他们很快被围了上来。沧浪派的弟子们将敌人围在中间,冷笑:“怎么,莫非还想跟魔门通风报信去?”
任毅和陆嘉涩涩道:“不不不不敢!大侠饶命,我们……啊!”
他们坐在地上,手掌方才一动,想射出之前跟夜神张茂求来的暗器。然他们发出惨叫,因一柄剑飞来,将他们的手掌钉在了地面上。鲜血漫流,两人痛得晕厥。昏倒前,听到沧浪派的弟子说:“把这两个喽啰带走,我们审问一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用,可投给四大门派;若是无用,再解决这两个喽啰便好。”
任毅和陆嘉面色惨淡:完了……以他二人这种墙头草的属性,多亏之前碰到的是好脾气的圣女白落樱,与虽然脾气差但正邪两不立的张茂。若是落到别的人手里……正道的刑讯手段,也不比魔教温柔多少吧?
沧浪派没有立即打算把两个喽啰送去给罗象门表功,正是他们开始疑惑四大门派的目的,算是名器大会的后遗症。然即使他们表了功,一时半刻,恐怕也没哪个有时间来招呼他们。这次名器大会后,四大门派都在清点伤员,养精蓄锐,到处寻女瑶……他们想寻,又不敢大张旗鼓。
因恐怕以女瑶的功力,真的只有四大门派的掌门齐聚首,才能把女瑶拿下。然四大门派心不齐,各大掌门岂会那般容易聚在一起?不怕后山失火么?
如这会儿各门派因为名器大会的事都在伤脑子,真阳派的谢掌门谢望,读了信后却很淡定。谢望与妻子坐在院落中下棋,云淡风轻、气质温雅的青年手执黑子,垂眼敛神。掌门玉冠博带,玉树临风,他之风采,让院外打转的弟子颇有自豪感——
想其他三大门派的掌门,要么如药宗一般是个战力不足的弱女子,要么如朝剑门一样是个算盘打得啵啵响的老头子,再要么是罗象门那种青黄不接的第二考虑对象赵琛……
然他们真阳派的谢掌门,才是容貌、气质、武力都出色之人。
下完了一盘棋,谢夫人嗔道:“好了谢大掌门,你让外头弟子都等了半个时辰了,差不多可以了,让人等急了。”
谢望淡声:“正是要搓搓他的锐气。”
谢夫人笑道:“好哇,我不提的话,你有本事让阿微等你等到明天天亮去。听说阿微也受了重伤,在风口站那么久,多不好。”
谢夫人催了好几遍,谢掌门才微微一笑,纡尊降贵一般向等候的弟子招了招手:“让咱们的谢长老进来吧。”
弟子一句话未出,已被掌门猜到来意,当即惊讶:“掌门怎知……”
谢望:“算算时辰,他已经晚了三四天了。这个功夫他若是还不回来,我就得猜他跟魔教妖女真的私奔了。”
谢夫人在旁噗嗤笑了:“有你这样的兄长,阿微才不会那样不懂事。”
说话逗趣间,真阳派的几位弟子已经领着一位衣袍如鸿、美玉般卓然的青年走进了院中。艳阳天下,青年面如冠玉,款款行来临风照水,若云中白鹤,与下棋的谢掌门几分相似。然谢掌门气韵绝佳,进来的青年脸色却有些灰暗,可见受得内伤极重。
此人正是谢微。
谢微立在下方,恭恭敬敬地向兄长行了一礼:“掌门,我回来了。”
谢掌门一言不发,侧脸对他,随手一抛,一个小药瓶抛到了谢微面前。谢微伸手一接,见是治疗内伤的上等药丸。他也不推辞,服用药丸后才拱手笑道:“多谢掌门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