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见令荀离去,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只是也不敢完全放弃警惕,他在院子里坐立难安地转了几圈,似乎觉得此地不可就留,不一会儿就摇着尾巴追阮青梅去了。
“主上,那魔兽分明居心不良,不提醒阮……不提醒夫人吗?”书房内,青冥出现。
黑狗的魔气虽然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身为剑灵的它,那分明就是一只魔兽,而且修为不低,说不定已经修出了人形,早前有伤也就罢了,如今伤愈了,又潜伏在杏花村许久,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它对青梅应该没有恶意,否则不会救阮家人。”令荀平和地道,“何况有道契在,它也走不了,它肯侍奉阮青梅即可,对其他人类没有善意也正常。”
他知道,阮青梅留下它是为了保护家人,只要它能帮青梅的忙,容下一只狗又何妨。
反正这只狗子除了做一些幼稚的挑衅,也做不了什么。想到妻子的娇容,令荀眼中充盈着暖意,只是今日龙轻野的出现,他体内的异变,突然的失控,又让他隐隐觉得不安,觉得眼前的美好仿佛虚无缥缈。
“青冥,我要稍微加固一□□内的禁制,你替我护法。”
这件事只能趁着阮青梅不在的时候做。
“主上确定要如此?其实恢复修为未必是一件坏……”
“我确定。”令荀笃定道。
如果说今日之前,他还有些许犹疑,那么这次失控之后,他无比确定,决不能让最后一道禁制解开,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想要变强,只是想要更好的保护他人,若变强带来的是暴戾甚至是毁灭,那他宁可一直做现在这个温吞的,没有那么强悍的村民令荀。
青冥叹了一声:“那好吧。”
也许是因为禁制的加强,接下来几日,令荀都没有再出现之前的状况。
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日子过得像梦一样,除了家里多了一条很煞风景的狗,每次浓情蜜意的时候,院子里就会传来几声“狼嚎”,恰到好处地破坏气氛。连阮青梅都想把狗子送回哥嫂家,可是小乖到底是她的狗,她这嫌弃似乎来得没有什么立场。
奇怪的是,如果阮青梅出门,或者不在家,狗子也不在家。它或是回兄嫂家哄孩子,或是在山脚下溜达,颇似一个闲云野鹤的高人,但只要阮青梅回来,他必然会准时出现在魔仙堡门口,像一名再忠诚不过的护卫。夫妻俩都在家的时候,他更是会使劲浑身解数哄阮青梅高兴,包括但不仅限于起立坐下,前脚倒立,鼻子顶球,各种杂耍连宫廷杂耍师父看了都要自叹弗如。
令荀:……讲真,小瞧它了。
青冥:当初主上留下它时,肯定没想到一只狗子后劲儿会这么大。
又逢阮青梅随着阮嫂子出门,黑狗独自在村子附近溜达,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领主。当看到在村口附近徘徊了几日,却迟迟不敢进入的龙轻野,他在心里发出嗤笑。
这个懦夫,只会阴谋诡计,明知道她就在那个危险的男人身边,却连靠近都不敢。
龙轻野已经在附近徘徊一阵子了,他几乎每天都来,可是想起那日令荀的眼神,他却不敢冒然走进杏花村。
他毕竟不是从前那个冒冒失失,刚出江湖,连爱人都保护不了的少年了,那天夜里,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是如何靠着气运在沧浪世家瞒天过海,混淆血统,又是如何因为阮青梅的帮助叱咤江湖,连九大宗都对他敬畏有加,他又是如何靠着才智得到了鸾都王室的青睐,利用金铃公主谋到了至高的权力和地位,又亲手手刃了仇人。
可是当鸾都已成为他囊中之物,当他大权在握,位居高台,那时他才意识到,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替他受了无数苦楚的少女已经不在了。他付出一切代价乞求重来,每一次每一次,他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她,可是自己却一次次的犯错,每一次,他都抵抗不了权力、地位的诱惑,眼睁睁看着她牺牲。
这还是唯一的一次,他觉醒时,阮青梅好端端地活着,可她却已经嫁给了别人,她看他的眼神满是厌恶——她分明是记得他的,可是她不原谅他。
也是,她曾捧出一片真心给他,他却伤她那样深。
龙轻野这几日度日如年,夜不能寐,如果阮青梅选择别人,只要她能幸福,他可以接受,但是任何人都可以,独独不能是令荀,那个男人他……
“懦夫。”
从树上传来一声嗤笑。
龙轻野抬头,看见一袭黑金长袍的西无咎吊儿郎当地坐在树上。
往日里不可一视的,坐在高高王座或战车上的魔尊大人,这一世颇有几分狼狈。他们曾经也交过手,彼此并不算陌生,虽然龙轻野如今的修为和前几世不能比,但是西无咎显然也折损不少,堂堂魔尊,威压连他一个凡人都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