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猜我今个儿去哪了?”
梁生也不看他,依旧盯着书卷,刚想开口便被祝忱给打断了。
“你铁定想不到,我啊,去了花街柳巷。啧,你是不知道,那儿的水粉胭脂,如花如玉,水灵灵的一看便知晓是你们姑苏的小娘子。描青黛,点檀唇…”
“哦?描青黛,点檀唇?我的好夫人竟还有这一番手艺。”
梁生眯着眼,猛然擒住祝忱点数的手腕,一把便带向梳妆台,菱花镜的前头。这黄花梨的梳妆台,镂空雕花,精致的很。因都是男子,这上头原只摆放着篦头的木梳,往日里佩戴的香囊,玉佩,扳指。奈何小厮午时来报,三夫人盯着那水粉铺子许久,竟还偷摸着勺了一口胭脂。瞧他吃着欢愉,仿若人间美物。
为此,梁生便使唤人将这姑苏城中各色胭脂各式水粉一并搜刮了来。
“既然夫人喜欢,不如也让为夫替你画眉点唇可好?”
祝忱来不及反应这里何时多了这么些,只偏头眨眼,逼着怒意混散出来。
“我,我堂堂七尺男儿,如何使得女儿家的玩意儿。”
梁生故作无知,压着祝忱不安分的肩头道。
“是吗?我曾听闻,你们金陵有户人家的公子爷,极其喜欢挑取女子嘴上的胭脂作尝。夫人亦是金陵人,不知可有听闻?”
祝忱虽心里慌张不已,可也知晓周遭养着怪癖的世家子弟众多,想来不会但只我一个。便颤着唇附和道:“似乎,似乎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梁生唇角上扬的弧度愈发宽敞,盯着镜子中的俏郎君便又道。
“我还听闻,这小公子滚在胭脂堆里长大的,浑身的脂粉香味儿。那小脸像是摸了玫瑰膏子一样,白里透红;那眉不描而翠,那唇不点而红,你说说,这到底是位美人儿,还是位俏郎君?”
暖气喷在祝忱的耳尖上,低哑却充满磁性的声音直勾着人的魂魄,下意识回着嘴:
“自然是美…不是,自然是男儿郎!”
梁生低笑出声,顺手拿过一只白玉方盒,里头的胭脂稠密润滑,可见是上等的好物。
“只是,那小公子虽生的俊美,却性子极差。听闻整个街坊都畏之若虎,避之若浼。且这小公子不单单祸害姑娘,竟连那十一二的小郎君也不放过。到底是采花之贼,饥不择食。”
祝忱听至此,怒意成了臊意,渐渐的竟衍成了委屈难耐。
“胡说!那小郎君险些被街头的恶棍欺辱,若非我及时出手,那小郎君的清白可都被玷污了。只那恶棍跑便跑了,竟还卷着着小郎君的鞋袜一并逃了命去。那日寒风霜降,我恐他受寒,便用那披风裹着他□□的脚,一并抱上了马送回家去。可不知为何,竟传出了这么个荒唐的说辞,足足让我挨了父亲的十五棍棒。”
祝忱的小脸拧作一团,只恨恶名流传千古。
梁生怔怔听完这番解释,这才彻底相信,眼前的小公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上几分。人人都道胭脂香,人人都馋胭脂色。可只有他,真真切切地想护着胭脂。
待二人回过神,四目相对时,一个露着尾巴,一个引蛇出洞。祝忱虽心大,却也不傻,他本就无法扮出如兰兄的清风和月,温润如玉。如今既破了纸窗,破罐子破摔,反倒痛快。
“是,我,我我不是你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沈瑜。我,我乃金陵第一食客,祝忱,忱郎是也。”
梁生手上淘着胭脂膏,眼里满是此人摇头晃脑的模样。若不仔细听,只瞧着语气动作,还以为此人是当朝状元,东洋大盗。
祝忱瞧着梁生并没有预想中的惊吓,欲再把自个儿金陵四大公子、花巷小白龙、锦楼少东家的名号说出来,却被梁生用指腹盖着唇瓣,舌尖正好卷过百色胭脂粉末,舔舐般扫过他温暖的指腹。花露的香甜味溢在口齿内,迅速分泌出粘腻的唾液、不明的情愫。
“你,你干嘛。我,我又不是有意顶替如兰兄的。我,你当我愿意嫁过来?我,纵使你误娶了我,也,也不必毒害于我,朝我下□□不是。”
梁生屈指,贪恋着方才柔软的舌尖触碰升温的感觉。可耳边尽是这小公子的碎碎叨叨,实在引人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欢喜。索性稍稍使劲,掐住他两颊,使得祝忱唇瓣分离,厥若金鱼。无尽的细碎声,便化成了支吾不清的单音字。
“这胭脂膏是拿玫瑰山楂和着的,没毒。”
“你的如兰兄如今在临安甚好,好待还是个将军夫人。”
“另外,广百和茯苓早就把你卖了。”
此时,守夜的广百和茯苓无缘无故地同时打了个喷嚏,两人还相互怀疑对方在咒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