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太监总管全福低声说了刘衡是谁。
天启帝听说是前几日被抓的举子,看向跪地上的徐承安,“你如何确定是刘衡栽赃?”
徐承安终于抓住机会,一指跪在举子中间的颜汐,“圣上,那女子就是刘衡家人,一定是她指使人栽赃陷害的。”
顺着他的手指,殿上君臣都看向颜汐,不由有些愕然。
颜汐今日一身青色衣裙,依然梳着丫髻,身量未长成,一看就还是未及笄的小姑娘,跪在一群举子中间,明显矮了大半个头。
天启帝看着颜汐,反问道,“你说是她指使的?”
“是的,圣上,微臣亲眼看到她带着这群举子们从长街跑过来,然后围住了贺尚书。”徐承安也不是蠢的,当下先说了贺尚书走出徐府侧门后,碰到乞丐拦路,随后就遇到了颜汐这群人之事。
但是,因为贺尚书到徐府,不是光明正大地上门拜访,他说起来难免就有些遮掩。
徐首辅辅佐天启帝多年,一听徐承安躲闪的言辞,心中不由着急,贺志诚之事平息后,只怕徐府也已经惹了圣上厌弃。除非他辞官归隐,圣上为了留个好名声顾全君臣之义,会许他荣归故里。
但是,他位居首辅之位十多年,弟子门生,旧交故吏,身后早就牵扯了一群人。
徐家在朝为官的四人,自己两个儿子才学不足,魏桓才学倒是足够但是能力欠缺,如今又外放去了。
他若退了,徐家就后继无人。将来徐氏一族再想兴起,得等到何时?
他若退了,跟着徐家这些人的位置,就是一块块肥肉。为了拖下这些人,陈复礼们必定要清算。凡事只要一清算,又怎么会不牵扯到徐家呢?
所以,逆水行舟,他只能进不能退。他铤而走险依附顺郡王,求的也不过是徐家以后几十年的荣耀,和自己的一个善终而已。
徐首辅心思千回百转,徐承安却没有领会到,他只知道不能让人将贺志诚的死栽赃到徐家,所以他特意详述了颜汐聚众闹事的行径。
天启帝听完,看向颜汐,“你是刘衡的家人?叫什么?”
“启禀圣上,民女姓颜,承蒙刘氏母子救命收留,叫刘衡一声哥,是刘衡的家人。”颜汐抬起头,脆声介绍了自己,声音朗朗,并不见怯场,“刘衡蒙冤入狱,民女求告无门,想去牢里探望,结果看守牢门的狱卒说刘衡是重犯,不许探视。民女今日本想在刑部衙门等等,若是能等到哪位大人进出,就去拦轿鸣冤。”
她声音微顿,“民女心中惊慌,没有长辈可商量,想到在戏文中看过有冤了要找青天大老爷鸣冤,可是,刑部衙门的门口衙役守卫,民女只提了名字就不让我再说,求告无门。在茶楼心慌意乱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刑部衙门只要一入狱就要受重刑,我哥只是个文弱书生,我怕他伤重不治,也怕他……遇到意外,就想到了告御状。”
“你小小年纪,想告御状?”天启帝倒是带上了一丝好奇。
颜汐微微低头,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决绝,“民女欠了刘家婶娘救命之恩,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总要设法为刘衡鸣冤的。民女想找大人鸣冤,却不知道该找谁?后来,听人说有登闻鼓,民女……看过戏本子,秦香莲就是因为遇到了圣上才能申冤报仇的,就想求圣上做主。我听人说天下没有圣上不知道的事,圣上一定比包青天还聪明还明察秋毫。”
颜汐适时拍了一记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就算昏君都喜欢别人夸一声圣明,何况天启帝这样致力于青史留名的人?
而且,颜汐的话里透着一种天真,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本就还是带点孩子气的天真的,她好像懵懵懂懂,带着一丝孩子气,认定了皇帝是天下最聪明最明察秋毫的人。
这,肯定是真心实意的夸奖了。
天启帝之前再是心有不悦,也不由露了一丝笑意,没觉得颜汐说要敲登闻鼓鸣冤是种冒犯,倒是带了点哄小孩的口气,“那你打算让朕做主,鸣什么冤呢?”
“圣上,民女求圣上为刘衡做主。我哥刘衡,是永州同安府明水县人士,天启八年,参加同安府府试考中第三名,再参加院试因为考场抽中底号,考中甲等二十七名成为廪生;天启九年八月,十五岁时参加永州乡试,考中第二名成为亚元。本来要入京赴会试,可是婶娘意外被强人入室杀害,归家守孝三年,今年参加会试,榜上二十六名。”
第224章首辅的官威
颜汐娓娓道来。
徐首辅越听越心惊,这小丫头不知受了何人指点,所说的话听着只是介绍刘衡,却字字句句意有所指。十四岁的秀才,十五岁的永州亚元,谁敢说学问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