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上有水车,带动溪水流入竹木管道,沿着奇特的轨道流转,在炎炎夏日为茅屋降温。
水边空地平整,支了成片的草棚,棚里摆着做木工活、打磨铁器的工具,以及大大小小的机关。
水潭之上有小浮桥,一座竹木亭台漂在水中央。
王求满头银丝蓬乱,穿着短打,皮肤黢黑,身形似青年般健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但他静静坐在亭台之中,低着头,正在书案上的一个木质小方盘里摆弄竹条做的算筹,神情极为投入,但因为身材健壮,那样子总好似张飞绣花。
“老爷子!”浣川隔着老远便高声打了招呼。
但王求算得入迷,置若罔闻。
浣川便让周不渡跟自己一道靠着栏杆歇息:“等等罢,莫去招惹他。”
话是这么说,那语气却明晃晃透着一股“快去惹他、好让我看看谁会出糗”的意思。只怕浣川是在这里吃够了数学的苦,就想让周不渡也尝尝?
但周不渡并不受激,一来是不爱惹事,二来是没必要出这种风头。仅仅相隔千年,人与人在智力上并没有多少差别,不同之处仅在于掌握的工具,持枪与持剑之人比试,赢了可不值得骄傲。
他反倒是很佩服能在这样的世道里潜心钻研形而上的学的人,规规矩矩地问了声好,未得回应也不介意,往前一步,好奇探看。
人影落在书案上。
“借物自取,”王求头都不抬,“莫挡了我的光。”
周不渡连退两步,问:“你在算什么?”
王求摇头长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呀,要么考科举,要么钻钱眼儿里,连算筹都看不懂,哪还知道数理?”
他的声量不大,说得也很随意,仿佛是见惯了蠢货,不再奢望有人能理解自己。
周不渡不忍见,便说:“那也未必。”
好戏来了!浣川笑眯眯的,眼似月牙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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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气盛,是好事。”王求懒洋洋道,随手一指竹木栏杆,“今有竹九节,下三节容四升,上四节容三升。问中间二节欲均容,各多少?”
“均容”指的是每一节竹子的容量均匀变化,这是一个典型的等差数列问题。把题目讲得通俗一些:一根有9节的竹子,自上而下的容积成等差数列,上面4节的容量是3升,下面3节的容量是4升,问中间2节的容积。
周不渡听完便答:“由上往下,第五节,容约102升,也就是一升、六十六分升之一,第六节,容约112升,也就是一升、六十六分升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