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话的是上回跟在紫玉仙姑身后来观里取药的吴嬷嬷,四十岁上下,之前来时瑟瑟缩缩,都不敢正眼看人,现在仗着人多势众,腰杆就硬了起来。
另一个捕快忍着窃笑,故作大义凛然状:“大人在此,尔等有何冤屈,说清楚就是。”
“大人明鉴!”吴嬷嬷扑通跪下,扯袖子抹眼泪,“他们明知我家老夫人病重,先收了钱,过后却昧着良心不给那最名贵的一味药材。我家老夫人眼看着就快要不行了!”
要讲道理么?周不渡最不怕这个:“然而,真相尚未分明,你们却动用私刑。”
“是他先动手的!”吴嬷嬷一手指着轻云。
周不渡仔细看了看王家来的人,问:“他打着谁了?”
吴嬷嬷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好半天,竟然拍着胸脯耍起浑:“他打了我了!怎么,还要老婆子当众解了衣裳给你瞧吗?”
“发什么疯?扰了临水神女的清净,当心她派无常老爷请你赴宴。”王求推着揽月上前,他年纪大,脾气怪,讲话没那么多顾忌。
吴嬷嬷不由瑟缩,只敢从鼻子里挤出哼哼声。
揽月自己推着轮椅,来到周不渡身边,将紫玉仙姑的诊疗簿翻到王老太太的那一页,向众人展示:“药方里写得清清楚楚,王老太太曾经中风,是肝肾阴虚、肝阳上行所致,需服用镇肝息风汤,怀牛膝、生赭石、生龙骨……甘草,总共十二味药材。吴嬷嬷,您仔细看看,缺少了哪一样?况且,我给的药已经够多了,用两个月都有剩余。”
“你个小姑娘出来抛头露面……”吴嬷嬷眼睛贼溜溜地转悠,忽然“哎哟”一声,脑袋一抖,好似突然掌握了什么真理,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才肯说话,“原本就是一月一服药,你们一下子送来两副,是什么居心?”
浣川没脾气了:“吴嬷嬷,我之前已经同你说过,师尊仙逝,我等学艺不精,往后不再行医,请你们另寻良医,只因怕时间来不及,才多送了些药。你常年侍候王老太太,自然知道药材市价,预付的银钱原本不够,我们做这赔本买卖,是想为师尊了却身前事。”
吴嬷嬷又开始干号:“你们就是心虚!就是想把咱打发了!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做赔本买卖?”
王求嘲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世道是做不得好人了。”
“误会么,说清楚就成了。”浣川一直保持着微笑,两只眼睛弯似月牙,很难让人对他生出防备心,他便暗暗挪到周不渡身旁,递出琉璃眼镜。
周不渡笑不出来,因为正是自己让揽月为病患考虑、多配些药的,当时,浣川还插了句话,说“没这必要”,但他没想太多,只当是举手之劳,让揽月自己看着办。
“这误会险些要了老夫人的命呀!”吴嬷嬷嗓门大、声音尖利,哭嚎、责骂,吵得人耳朵生疼。
周不渡忽然感到厌烦。
他是有办法能赢得这场口角之争,使些话术、下几个套子,让吴嬷嬷无言以对、官差们不得不承认王家人理亏,但……那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