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罕见地露出些许轻蔑:“天底下有形形sè • sè的人,然而,韶华易逝,与其在厌恶的人身上浪费感情,不如无视他们,多陪陪喜欢的人。”
轻云碧色的眼睛如湖水,映着周不渡的面容。
那是一张未经风霜的年轻的脸,静时温柔,笑时明媚,偶尔忧郁,可当轻蔑的神情在他的眉眼间一闪而过,却无半分突兀,英气之美如惊鸿掠水,反倒显出一种“天教懒慢带疏狂”的洒脱,让人感觉他原本就该如此,骨子里便是如此,但他克制住了,这叫什么?拔刀易,收刀难。
轻云呆愣愣看了半天,才比了一句:你,很好,我,相信。
正因为相信周不渡能把事情处理好,他才肯受冤枉,被抓也不还手。
相信?于周不渡而言,没有比这更高的赞扬了,但他有些惶恐,怀疑自己是否当得起这份信任,一时沉默,不知该作何回应。
轻云急忙比划:你,脾气。
“其实,我的脾气并不好,正因如此,才更需要控制、约束自己,时日久了,却免不了变得瞻前顾后。”周不渡失笑点头,“这段时间你长大了许多,我也相信你,你说的很对,人是得有点儿脾气,别学我畏首畏尾,失了真性情,做自己才是最好的。”
轻云跳下假山,两指夹住易容符塞回周不渡领口,指指他,再指指自己,拍了拍胸脯,仰着下巴笑,意思再明白不过:你,我罩了。
“多谢。”周不渡朝轻云拱了拱手,同他开玩笑,慢步前行,“李二哥可能遇上麻烦了,我要去看看他,你也来吗?”
轻云点头,吹了声口哨,揽着周不渡的肩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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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走停停,一个时辰后,总算到了李清源家门口。
周不渡原以为陌生面孔初次登门拜访,要费些口舌才能进去,不想,通名之后,李府管家竟然亲自来迎。
拜轻云的小弟所赐,“张家兄弟”已经成为定海新晋的“头条人物”,李老爷笃信道学,原就准备前往灵通观拜会高人,只因近来诸事缠身没有空闲,今日高人亲自登门,他又恰好到铺子里清账去了,管家可不敢怠慢。
“李二哥还睡着?”周不渡边走边问。
“二少爷一直昏迷。”管家推开门,叹了一口气,“老爷找了几个道士来家里做法,却都没用,请道长好好瞧瞧。”
周不渡迈步踏入李清源的卧房。
这房间不大,陈设很少,木架子上整齐挂着捕快行头,角落里摆着几把刀。
白毛细犬卧在床边,伯劳鸟在桌上一个没有门的鸟笼里打瞌睡。
窗户紧闭着,李清源躺在床上,被阴影笼罩,皮肤苍白,额发湿漉漉的,比上回见面时消瘦了许多,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