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女皇驾临时,才会有这样大的阵仗。
夜静更深,重帘在晚风中簌簌作响,恒娘垂手立在画阁外,依稀能听到喁喁私语。
两名女官趋步过来,礼毕,小声请示道:“陛下今夜可要留宿?”
恒娘摇头道:“还未到丑时,我也不知,先做好准备吧!”
谢珺病重后便迁回王府休养,有些谏官开始整日盯着女皇内帏之事。
若她去的勤了,少不得要当堂规劝,要她以天下苍生为重,爱护龙体,勿要过了病气。若她不听劝,他们便会归罪于谢珺。
弄臣们更是上蹿下跳,先是从宦官手中夺得了温德殿黄门令的职位,接着又再三上书请求遴选男御入宫伴驾,一个个急着将自家子侄甥辈们往前推。
“我说也不是不行,可我这把年纪了,一旦有孕,太过凶险,若他们执意要进宫,就先净身吧!”女皇一本正经道。
谢珺笑得直扶额,摇头道:“富贵险中求,你就不怕他们真的……”
“那就收下吧,温德殿也确实需要些新人。”女皇倚着他的肩,促狭一笑道:“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你还介意这些?”
谢珺垂眸,无限温柔地凝视着她道:“行将就木的人,哪还有资格争风吃醋?”
“可真够酸。”女皇戏谑道。
“我也就心里酸一下,可惜没有魄力,不然也学太祖武皇后出走。”他没好气道。
“越老气性越大?”女皇执起他右手,摩挲着他指根处的旧疤,叹了口气道:“如果阿媺还在,崔家父子那边根本不用咱们操心。”
谢珺缓缓道:“你还是舍不得让阿霁嫁给崔迟。”
“这倒不是,”女皇摇头否认,“若阿媺在,便能为他们筹划一切,他们还能再做几年孩子,不用被迫着长大。”
谢珺失笑道:“和我们比起来,他们这些年轻人已经很幸福了。”
女皇扳着手指头道:“后天他们就回来了,你可得打起精神来。”
谢珺却板起脸道:“我想想就生气,凭什么他欺负了我们的女儿,我们还得给他升官加爵?”
女皇忍俊不禁,在他额上戳了一把道:“之前是谁天天喊着要招婿,如今到手了又抱怨。”
谢珺扫了眼窗外,暗自咬牙道:“谁能想到会这么快?有些事我都来不及叮嘱他。”
“叮嘱什么呀,”女皇打了个呵欠道:“小两口的事,老家伙们别掺和。安徐如今是我女婿,你对他客气点啊。”
谢珺不说话,将她揽到怀里拍抚着。
只要她在旁边,他就能短暂地从那无休止的噩梦中逃脱片刻,这世上能令一切邪祟退却的只有天子气。
她在他怀中睡着了,他却不敢轻易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