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膝缩在阴影里,神情呆滞,两眼无神,全然不知她到了跟前。
阿霁轻轻抬手摁了摁左右肩窝,那里有两处疮疤,至今仍会有痛感。
那个于绝境中从身上拔出钢钉刺杀贼首的人,竟然也会有恐惧?她一直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
她撩起袍摆单膝跪下,执起他冰冷汗湿的手轻轻抚了抚。
他像是如梦初醒,眼神终于开始聚焦,有些迷茫地望着她。
“你怎么就不怕?”他声音粗嘎,吃力地问道:“要是一辈子只能做别人,你真就甘心?”
阿霁心底涌起一股酸楚,勉力笑了一下,摇头道:“我不怕的,你又不是别人。”
崔迟仍旧满眼惶惑,不解地凝视着她。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人,又有几个能像我们一样体验不同的人生?在我看来,这是上天的恩赐。”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感激,由衷道。
“恩赐?”崔迟喃喃道:“这难道不是惩罚?”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阿霁叹了口气,坐过去揽住他的肩道:“你感到痛苦和煎熬,拼命想挣扎想逃离,那是因为你把我当敌人。可我就不这么想,我很乐意和你有此牵绊。”
哪怕换了一重身份,她的微笑依旧能安抚人心,听她说话如沐春风。
崔迟渐渐平静下来,有些局促地低着头。
“其实你的痛苦我也能理解,”阿霁柔声道:“这些年来,我听过无数人说本朝女子地位高。若女的说这种话,多半是既庆幸又骄傲。若男的说这种话,语气则会偏向不忿和不甘。曾经我也为了生在这个时代沾沾自喜,慢慢长大后,我却发现很多事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