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娘面色稍霁,连日来紧绷的心没来由地松缓了一瞬。在这样的乱局中,阿霁和崔迟的结合成了唯一的慰藉。
厅堂之上,袁杲神情肃穆,正襟危坐。
姮娘福了福身,袁杲略一颔首,问道:“陛下到底何时才肯见老臣?”
“今日是中秋,袁相公若再不出宫,就来不及陪家人过节了。”姮娘和和气气道。
袁杲不以为意,正色道:“国事尚未裁决,家事何足道?烦请娘子代为转达,若陛下对老臣不满,可另择贤良。若非要塞个掣肘之人,那老臣宁可离开政事堂。”
姮娘暗暗叫苦,和丞相请辞比起来,所有的事都无关紧要了。
此人向来公正明理,识大体顾大局,如今竟要撂挑子,想必是真的气坏了。
“袁相公勿恼,陛下自有她的考量。你们君臣十余载,从无龃龉,岂可因为小事伤了和气?”姮娘跽坐于对面,牵袖舀茶,亲自奉上赔笑道。
姮娘在内朝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袁杲也不敢轻慢,心里虽有气,还是礼貌地接过来道谢。
“娘子言重了,老臣岂敢生陛下的气?”他不急不徐道:“还是那句话,陛下若不肯召见,老臣今夜就留在园子,反正出去了也无颜面见同僚。”
袁杲素来刚直,不畏权贵,女皇正是看中了他这两样品质,这才让他接替了世家出身行事圆滑的程循,可她自己却也被袁杲折腾得够呛。
他一心想做忠臣良相,所以也要求她做圣主明君,稍有懈怠便会严词劝谏。
这样的人,姮娘哪里说服得了?最后只得回去请命。
其实浴殿就在后堂,薄幔连缀,暖玉铺就,周围饰以芙蓉石雕琢的重瓣牡丹,宽阔富丽,舒适亮堂,然而女皇非要去外边。
姮娘约摸知道缘由。
承庆元年春,征西大将军派麾下四将回朝复命,其中便有谢珺。彼时两人刚定情,向来豪爽洒脱的女皇目睹心上人进城后,竟一溜烟跑回去躲在了浴池里,最后还是姮娘将她哄出来的……
当时府里的旧人,也就剩下她和董飞銮。想到董飞銮,姮娘不由想起了冀州刺史魏简请婚的奏疏。
那个古板迂腐的道学先生,一丝不苟地活到了知天命之年,竟不顾晚节做出这样的事,实在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