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祐有些善心,希望这位自幼苦命的长公主,可以在朝局安稳后再出现,以保证她的荣华平安,左右现下武则天?的心思不在此事上,且觉得想要凭借一块玉佩在偌大的长安城暗中找人,好似大海捞针,因此便并未把此事和武则天?上奏。
这实际上在无?形之中,一直算是对沈熙薇的护佑。
直到谢泠祐于那日?在沈家小院儿,看见沈熙薇从颈上掏出了与那图片上,一模一样的玉佩
窗外?是簌簌的冷雨,谢泠祐的一颗心也在这深秋的冷雨中打着寒颤,现下武则天?的杀女的罪名还?没有坐实,唯一不让它坐实的办法?,就是长公主永远不要出现,死?无?对证。
谢泠祐心尖儿发凉,武则天?这样的深夜传召,显然是她已经发现了什么,她会不会为了宏图霸业
他不敢往下细想,只觉得又冷又闷,他扯了扯衣襟,方才好受一点,他太害怕了,他甚至顾及不上自己?的安慰,只一心想着如何能护住沈熙薇的周全。
他回想起那日?在平康坊沈熙薇赁房时差点遇险时他的心情,如果那时候他对沈熙薇的情谊是一个?幼小的种子,现下,却早已经长成了参天?的大树,他爱她,他不能失去?她。
谢泠祐紧闭了双眼,用如烛的指捏了捏鼻梁。
“御书房到,落轿——”小太监高亢的喊声被秋夜的冷雨的“噼啪”声剪碎,谢泠祐望了望依旧灯火通明的御书房,提步跨过了那朱红的门槛。
武则天?的面前依旧放着堆叠如山的奏章,她整个?人背靠着凤椅,微闭着眼,辨不出神色,雕了吉祥文的铜香炉里升腾出袅袅的香,谢泠祐不知这香是什么,只觉得是种冷香,他并不喜欢。
“微臣参加圣母皇太后。”谢泠祐见礼。
“平身?吧。”武则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又徐徐道:“朕近日?听闻李孝逸打了败仗,祐儿听说了吗?”
“臣听说了,但今夜天?色已晚,只想着明日?早朝向太后请旨,臣愿望前线率兵征战。”
武则天?听了这话,饶有兴致的睁开了眼睛:“可你的伤怎么办?不是不能再征战沙场了吗?”
谢泠祐于十六岁随父出征,曾是三败匈奴的褾骑大将军,但他曾经身?中毒箭,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谢母作为武则天?的义妹,只有谢泠祐这一个?儿子,曾经赤足散发的乞求武则天?,不要再让谢泠祐上战场,她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谢泠祐的身?体情况也确实不合适再征战沙场了,一到冬日?开始下雪,他的箭伤之处就会隐隐作痛,那次的毒拔除的太晚,他伤了心脉,若是好好将养着还?不打紧,可如果再去?艰苦的环境下,长线征战,恐怕便会丢了性?命,但现下谢泠祐顾不上这许多了,除了赶紧打败徐敬业和骆宾王,让武则天?早日?登基解决所有危机之外?,他想不出来?还?有何种方式可以保住沈熙薇一生?的周全。
“只有快点让一切纷争结束。”如此思量着,他一揖,坚定道:“臣身?体已经大好了,可以率兵去?攻打徐敬业的叛军。”
武则天?默了一会儿,没有言语,她心下是有些动容的,沈熙薇毕竟是她的女儿,她感动于有一个?男人怀着真切的感情去?爱她,不计回报的呵护着她,这样的运气并非每个?女子都能遇见的。
而让一切产生?的缘由,是她要登基称帝,谢泠祐将她看成了一个?会为了登基,而再次对亲女儿痛下杀手的狠毒之人,她心中泛起一股凄凉,扪心自问,她会吗?
如果今日?不是谢泠祐决定不顾性?命的自请出征,她会杀了沈熙薇以绝后患吗?
她不敢去?探究内心深处真正的答案,此刻的她异常强烈的希望谢泠祐能打赢这场仗,能够杀死?那该死?的徐敬业,这真挚的恨意之中,已经不仅仅为了徐敬业不知感恩,阻挠她登基称帝之路,还?因为他竟然使她陷入了良心的责难。
武则天?缓缓睁开了眼眸,望向谢泠祐道:“李孝逸打不赢徐敬业和骆宾王,你能打赢吗?”
谢泠祐抬眸,迎上武则天?的目光,真挚道:“微臣能打赢,也必须打赢。”
武则天?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奋不顾身?,良久,他开口道:“祐儿,你觉得权力邪恶吗?”
她问出这句话,谢泠祐的心念一动,缓缓抬眸望向了武则天?,都是聪明人,今日?这场面中,虽然二人没有一句提及长公主沈熙薇,可做得一切决定似乎又都是围绕着这个?人的,围绕着他们?对一个?人深切的感情,作为一个?久未与女儿见面,心中怀着热切的盼望,与深深惭愧的母亲,作为一个?马上就要君临天?下的帝王,武则天?对于沈熙薇的感情是复杂的,一切的风吹草动,都将影响着她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