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小罪堵住悠悠众口吗?所有的怪异,都出自这里吗?
胤祐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于康熙话里的意思勉强能明白一二,但是想不通,他将目光投向了宜额娘。
胤祐黑白分明的眼中全是迷茫与疑惑,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人为何要为了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呢?
郭宜大概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他想保戴梓一命,可是又是谁想要戴梓的命呢?
对上胤祐这样的眼神,郭宜心中有些不舒服,她知道有些事情的处理方式并不是非黑即白,但这种事情不应该出现在孩子的世界里,“臣妾斗胆问一句,戴大人身上的罪名可属实?”
“是不是属实并不重要,朝堂之上,也不是有理就能说得清的,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才是最重要的。”康熙说道,神色中带了一丝嘲讽,亦有一丝的疲惫。
郭宜认真道:“对于朝廷来说或许不重要,但是对于胤祐来说很重要,这关乎他怎么看待戴大人,怎么看待朝堂,怎么看待他的阿玛。”
康熙一阵沉默,又看向胤祐。
胤祐后背起了一身汗,丝毫不敢动弹,生怕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导致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结局而去。
康熙的目光又落在了宜妃的身上,见两人都盯着自己,他换了个姿势,松懈了力道,对着外面招招手,“梁九功,带七阿哥下去喝水。”
胤祐很想说自己并不渴,但是汗阿玛明显就是想支开自己,他也违背不得,只能一步三回头,退了出去。
“你可知,前些时候,有人弹劾噶禄?”康熙两根手指掂量着盖碗的上盖,漫不经心地说道。
“臣妾略有耳闻。”郭宜说道,要说一点都不知情也不可能,“难道说噶禄得罪了什么人?”
康熙闻言,哼了一声,手指一松,碗盖掉落,瓷器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噶禄得罪的人多得很,可惜的是,这次弹劾并非是想要追究他的责任。”
郭宜听得有些懵了,“那这些人为何要一直弹劾噶禄?饱食以终日?”
“先前朕在朝堂之上提携一部分的汉人,满汉之间的纷争便一直未曾停歇过,参奏噶禄也好,参奏戴梓也罢,无非都是借机打压对方的势力而已。”康熙说道。
自满族建立朝政以来,汉人和满人就在官场上斗来斗去,原先,满人的地位更高一些,同样官阶,汉人则要低上一等,这两年,满人之中有为之士并不多,康熙于朝政之上更为依赖汉人官员。
时至今日,双方之间的争斗已经白热化,戴梓一事,便是最好的证明。
无论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结果都是满人官员趁机落井下石,想要打击汉人官员的气势,逼得康熙不得不找个理由先下手处置了戴梓,否则戴梓这条小命恐怕不保。
康熙向后靠在了迎枕之上,叹息一声,“若说朝堂是一盘棋局,朕像是左手与右手互搏。”
“皇上是下棋之人?”郭宜忽而开口问道。
康熙瞧了过来,等着宜妃下一句话。
“臣妾瞧着,不像是皇上让棋子如何行事,反倒是想被两边的棋子给牵制住了双手。”郭宜说道,“皇上是大清的天,如今这天为他人所左右,倒是令人唏嘘之余,难免物伤其类。”
康熙很想说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然而他也清楚,宜妃的话是对的,他想让满汉官员相互制衡,挑起了两派之间的斗争。
若是让戴梓受了这个罪名,汉人官员心中难免会有其他的想法,但是,他要是站在戴梓这边,这些满洲贵族的心中也会心生怨怼。
两条路都是绝路。
“恕臣妾直言,皇上一直都觉得汉人不是真心实意地屈服咱们的统治,依赖于八旗的协助,但是此非长久之计。”郭宜慢慢说道,“皇上英明神武,能拿下鳌拜,可江山百代,并非人人都会如同皇上这般有魄力,到时候朝堂之上尽是鳌拜,一人掌控一处,这江山也算不得大一统。”
只要康熙想扶持汉人的官员,今日这个事情就一定会发生,不一定是戴梓,张三李四都有可能,双方借着这个事情一较高下。
提到鳌拜,康熙难免想到自己登基以后受的那些憋屈,韬光养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一击得逞。
再想想今日之事,培养出来的棋子如今反倒是掣肘于自己,真是可笑至极,顿时一阵烦躁。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两边都要给个交代,在宜妃来之前,他觉得自己这个法子算是不错,既顺应了满人派系官员的想法,又保住了戴梓的命,让汉人官员也无话可说。
可是,胤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