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风歇花落地,屏息良久不敢擅动的少年听见椅中人摇扇叹息:“随他去罢,夜尽了总该知道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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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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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有个清风依,城西有个皓月满
天将将近暮时,一袭红衣绕进哂馆,被小厮前后拥着上了左进的说语间。细细的白纱缀珠帘放下,嘈杂声立远,说书先生浑亮的声音似也黯了几分。
仍是把敞躺的藤椅,同庭里摆的无二,旁边立侍的也还是庭里那少年。香炉放在屋角安静燃着,小烟飘飘乎乎,氲得昏暗的小间似一个梦境。
今日先生说的这故事老了许久,陈谷子般反复嚼了不下百遍,少年听得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扇。藤椅里那位红衣黑发懒躺着,双眼相合,在暗里只看出两抹细腻的睫。
故事咂咂说尽了,馆童忙撤了台布,台上静下来,台下却煨开了水似的,嬉笑频起闹闹哄哄。不多时又安静下来了,有小调渐起,叮叮哒哒的,少年探头去看,台上已花花绿绿又摆起了斑斓。
——说书之后便是戏场,今日这出唱的是《桃花扇》,恰第二折。
往常听戏来得早,说书的故事久了,椅里人便只听得见呼吸浅浅,一觉睡至收场。
四爷是不喜说书的。少年心想。却也拿不准此番他待如何。
正想着附耳去唤,看要么添件衣裳,手中扇子慢下来,就听椅中人也跟着台上曲儿哼——
“香梦回,才褪红鸳被。重点檀唇胭脂腻,匆匆挽个抛家髻。这春愁怎替,那新词且记。”
声儿细细柔柔,调也百折萦转。
虽是秾词艳句,从他唇齿间偏偏溢出份清雅味儿,像茉莉含在口中烂嚼,清香淡淡,却久之不化。
倒比台上小青衣唱的挠人心痒。
少年方才想起,椅里这身红衣曾也是戏台上风头无两的名角儿,花袖云裳缨红珠翠,绡巾轻抛,便惹得满堂狂乱。
如今懒躺暗里,隔了珠帘隐隐,竟似离了前世今生。
世事如流水,少年心中不免有几分酸涩。
这般暗自恻隐着,小间外脚步声传来,门吱呀开了,自光亮里低头进来一个淡青衣的身影,仿佛一阵烟雨入境。
白老板竖起手指抵在唇间,示意莫声张,自个儿轻手轻脚蹑到椅前。
这边红衣早止了声,兀自闭着眼,借着小间外透来的光,隐隐能看见眼尾那颗泪痣绝色。
白老板低头凑上近去,眼底尽是缠绵笑意,宠溺深沉。弯腰,探手,将椅中人拦腰抱起,向外走去。
馆中依旧声色明艳曲调咿呀,出了门便是夜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