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想起林深时,钟溪午走在林荫道上,泄愤似的将脚边的石子踢到花坛边,手里无意识的摸着脖颈悬挂的戒指,嘟囔道:“都是你的错。”
昨天晚上,钟溪午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焦躁的厉害,下床打开窗户吹夜风,凉爽的夜风鼓动发梢,稍稍压下烦闷,他在窗台趴了一会儿,余光突然扫过床头柜底层的抽屉,严丝缝合的抽屉好似有股魔力,诱惑看到它的人走近、打开,钟溪午鬼使神差拿出了那枚戒指,白银戒指躺在手心,一瞬间驱走了所有的不安。
酒店离学校不远,走了大概二十分钟,钟溪午到了校门口,学校没多大变化,喷泉在广场中间,两侧是葡萄架走廊,走廊的尽头连着学校最大的花园。
钟溪午没朝前去教学楼,他踩着花园里的鹅卵石小径,圆润的凸起按摩脚底,周围萦绕苍翠欲滴的绿色,耳边很安静,零星只有几声鸟雀叫。
周六周日学生放假,整栋校园没几个人,阳光晒的有些热,钟溪午拐去葡萄架走廊,曲腿坐在石板长椅。葡萄架早已没了葡萄,钟溪午以前听同班同学提过,这里的葡萄又大又甜,特别好吃,还有花园里的枇杷,如果不尝一尝,简直愧对自己来学校走一遭。说得神乎其神,钟溪午一颗心馋的不行,趴在林深时耳边不停念叨,林深时林深时,我想吃,等到明年,你要陪我一起来,你不来我够不着,林深时你别睡,你先答应我……
林深时嫌他太吵,眼睛都没睁开,扯过一旁的被子,扣着他的腰搂在怀里,冷着声音说:“别吵,睡觉。”
钟溪午还记着,那天午休醒来,宿舍的小桌子上摆了两盘葡萄和枇杷,天气已经入了深秋,也不知道他从哪买来的枇杷。林深时剥了一个递给他:“先吃着,以后带你去摘。”
林深时真的太气人了。钟溪午背靠葡萄架的红石柱迷迷糊糊的想,眼皮不住的打架,反季节水果肯定没有当季的甜。
钟溪午做了很多梦,也梦到许多人,记事开始到十七岁,繁乱又嘈杂。他以前看过一本书,上面写,人的一生会遇到两千九百二十万人,钟溪午觉得自己应该遇不到这么多人,从美国退学后,他有近十年的空白记忆,除了妈妈和哥哥,没有人走进他的世界,也没有人在意地球的小小角落里,有一个叫钟溪午的少年向命运苦苦挣扎。
梦里的钟溪午莫名想哭,其实他小时候很爱哭,眼泪一掉,哥哥就会立刻哄他,抱着他,像座堡垒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但钟冉出生后,他几乎没有哭过,他不能哭,他要做钟冉的堡垒。和林深时一起生活的半年,他哭得次数很少,林深时不舍得他哭。
太阳转了方向,直直的晒得眼睛发涩,钟溪午睡得不安稳,他感到有阴影投在身上,遮住了刺眼的阳光,熟悉的气息钻入鼻腔,钟溪午迷蒙的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那人背对太阳,穿着白衬衣,双手放在裤兜里,弯着腰,对着他笑:
“睡这么香?没发觉太阳都打在脸上了?”
第29章
================
钟溪午呆愣,不知名的情绪骤然炸在心尖,血花四溅,震得骨缝在抖,睫毛也在抖。
“怎么哭了?”看到他毫无征兆的掉下眼泪,林深时慌着问,忙伸手给他擦。
“没有。”钟溪午拍掉他的手,胡乱在脸上揉两下:“你怎么来这了?”
“知道你要来。”钟溪午不想说原因,林深时也不再追问,有意逗他转移注意力:“我来追你。”
钟溪午不信,声音沙沙的:“骗人。”
“脑袋瓜变聪明了。”林深时笑,抓着他的手把人从石椅上拉起来,淡淡解释:“老宅有些事,回来刚好路过学校,顺路来看看。”
钟溪午低低哦了声。
“你来干什么?”林深时不松他的手,拉进两人的距离,意味深长的问:“想我了?到学校睹物思情?”
林深时高中时期一直是冷傲的高冷男神,这样放浪形骸的模样实在少见,钟溪午脸上发烫,嘴硬道:“才不是。”
林深时胸廓发出轻微的闷笑:“你才是个小骗子,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暧昧的气息撒在耳畔,钟溪午热到了脖子,他甩掉林深时的手后退一步:“我家也有事,我来看妈妈。”
林深时不依不饶,也向前迈了一步:“行呀,带我一起,我们一起去见妈妈,顺便问问对我满不满意?”
音调戏谑,神情却有十分的认真。
不知怎么,钟溪午忽地感到鼻头酸涩,好似这些年堆积委屈和闷怨因为这句话一下子爆发出来,刚刚止住的眼泪簌簌落下,仰起头红透了眼睛,把不该发的脾气发在林深时身上:“天景墓地,你还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