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颊边鼓了鼓,原先的气似是随开口就散了,扁平的铺陈道:“这几天下雨,房子漏水,请补房子的来修,修一半,雨下大,又漏了,他说要加钱,不然不给弄。”
话说出来,似乎没憋着那么无理了,他不好在辛梁星跟前恼。讲好的价钱,修房匠坐地起价,太不仁义,白砚气他借着老天爷捞钱,边想若是给别人刷腻子补墙,怎敢说涨价就涨价,分明就是欺白砚拿他没辙。这世道一向如此,逮着穷的苦的软的烂的锉磨,矬去这些人,就像拂去微尘,无伤大雅。
“屋没法儿住了?”辛梁星知下雨天房子漏水有多讨厌,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锅碗瓢盆能拿来盛水的都放到漏雨的地方了,听着那叮啷咣铛的声响,雨仿佛也下到了心里头去。
白砚点头,又摇头。
辛梁星不管他的纠结,直接道:“带我去看看。”
白砚瞪了瞪眼,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泛着潮气的脸上跑出些惊讶,一时忘记了反应。
“嗯?”辛梁星斜着眼,睨他。
“哦哦。”白砚同手同脚的下台阶,走到前头带路。
雨仍在下,辛梁星施施然地,跟在白砚身后,不紧不慢地让白砚有些心急,又觉得他像孤鹤,骨子里透出冷傲,任风吹雨打都不散。
走不多远,进到院子,黄泥浆聚成一汪池塘,纳进下不完的雨,叫人无从落脚。白砚抓起大门口的伞,撑开,递给辛梁星用。
“我家就一把伞。”白砚解释,他的意思是想跟辛梁星撑一把伞,不知道辛梁星愿不愿意。只是院子里都是水,不知道要怎么趟过去。他出门叫修房匠那会儿还没下雨,脚上穿着洗的雪白的布鞋,这会儿早湿了,湿归湿,还没脏的那么厉害,要是趟过去,这鞋子不定能不能要了。
辛梁星接过伞,脚踩下去,哗的一声,地上泥泞的让他脚底滑了滑,院子都这样,还不知道屋里什么样,难怪修房匠不愿意来。
“不走?”辛梁星见白砚不动弹,问了句。
白砚为难的看了看鞋子,心里百般纠结,想脱下鞋子走,怕辛梁星拿眼神看他,他会不好意思。
辛梁星也随他目光看鞋子,看一眼就看明白了,挤兑道:“姑娘都没你事儿多。”这要是蒋芸,直接大咧咧的过了。
白砚低了低头,不会接他的话了。
辛梁星看过他的秘密之后,内心是有些许的拿他当半个女孩看的,不大尊重人,因为白砚除了那套器官,再没别的像女孩子的地方了,可架不住辛梁星就是会这么想。
片刻的沉默后,辛梁星换左手撑伞,右手从白砚胳肢窝穿过,单臂把他抄起,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梆的肌肉摽着白砚,把他摽到自己身上,而后踏入泥池中。
白砚被辛梁星像破布娃娃一样抱着,湿黏的衣服贴着肌肤,挤压着,触感一下子怪了起来,别扭,比皮肉贴皮肉还别扭。怎么…怎么能这样抱他呢!白砚脸发烧,为这个蛮横的拥抱,没有男的会这样抱男的!
从大门到堂屋的距离,因为雨天而被拉长拉远。白砚紧张的,看辛梁星趟出的水波,涟漪有那么广,浑浊不堪又荡漾不止。
辛梁星勒他勒的好紧,像是怕他掉下去,铁臂般的箍着他,走的毫不吃力。
白砚都还没来得及说撑伞,辛梁星就已经把他放到堂屋门口那片干燥的地上了,伞未收,身后的雨坠的世界一片银光,他听见辛梁星低低的说:“小女生。”
第8章补屋顶
“不是!”白砚脸上的薄红转深,面红耳赤的,跟辛梁星解释,“不是小女生,是男生,我是男的。”他说小女生,跟那些人叫盐碱地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直指白砚的畸形。
辛梁星收拢伞,不知是不是进了屋的错觉,雨好像变小了,原先鼓在耳膜的哗哗水声逐渐变得淅淅沥沥。他把伞竖在门口,甩了甩发僵的右胳膊,缓缓看向白砚,没说话。
白砚被他看的嘴唇翕张,硬中带刺的眼神开始软化,瞳孔躲闪,直愣愣的小声说:“我是男的哦。”
辛梁星笑,阴雨天昏暗的房中,眸光被模糊了几分,不如白砚那么偏执,随性道:“是,你是男的,是要被人抱着过泥坑的男的。”
白砚眼睫抖的厉害,赧然的站在自己屋门口,好像做了贼,被人戳着脑门戳着鼻尖戳着脊梁骨说教礼义廉耻。他不说是辛梁星自己不讲理要抱他,而是吞了吞口水,欲盖弥彰道:“我可以脱鞋过的,但是你好主动的帮我,谢谢你。”
‘好主动’的辛梁星笑的更厉害了,觉得有意思,鼻腔哼出短短的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