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伸出一根小拇指掏掏耳朵,神情不耐烦地从桌上扯过一张纸,丢过去:“这是足球甲级联赛的比分预测赌局,后面是各种结果的概率,你晓得这个是什么不?知道的话就让你进内厅,不晓得的话就没门儿!”
叶知理瞟一眼那张薄薄的纸页,随即将眼睛垂下去,小声道:“晓得的。”
停顿一下,“这是按照泊松过程计算出的泊松分布概率。虽然足球比赛的射门是随机事件,但进球次数会随着时间的增加构成一个泊松过程,遵循这个数据模型就可以计算出比赛中可能出现的比分结果分布概率。”
第74章
poissonprocess,即泊松过程,是一种累积随即事件发生次数的最基本的dú • lì增量过程。
叶知理对足球一窍不通,从未关注过任何球队或者球赛,连皇家马德里是哪个国家的都不晓得,这次居然涉险过关,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大学物理课上,教授曾经提到放射性粒子衰变,说足球队中的进球与放射性粒子衰变都遵循了相同的数据模型。
这种毫无用处的知识,幸亏他还记得。
叶知理默默想着,伸手调整一下领带,对着全身镜拽了拽西装背心下摆,肩胛及胸腔随着动作自然扩张。他深深吸入一口气,打开员工休息室的门,穿过长长的走廊,目不斜视步入赌场。
甫一踏入,这里金碧辉煌,珠围翠绕,浮光跃金,与破败简陋的柬埔寨截然两个世界。鲜红的地毯,大理石台阶,镀金扶手,巨大的水晶吊灯如瀑布般从天花板悬垂而下,高大的艾奥尼亚立柱顶端雕刻着精细繁复的茛苕叶,很难想象这样的奢华,出现在一个人均月收入只有几百美元的贫穷国家。
专门服务客户的内厅,其豪奢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洗手间马桶盖都是镀金的。
来到赌场工作已经是第五天,每日除了面对吹毛求疵的大堂经理、见钱眼开的领班、稀奇古怪的赌客、各种出其不意的小状况,还得留心可能与洗钱相关的蛛丝马迹,一心三用也不够。
前天晚上有人喝醉酒挑事,因为是熟客,无人敢得罪,只能任由对方满脸通红地无理取闹。叶知理的白衬衫上沾满呕吐物,马甲扣子也被拽掉一颗,凌晨三点还在用塑料盆接着水管里时断时续的水流洗衣服。
昨日有一位客人输了太多钱,在赌厅里大发脾气,摔椅子摔筹码摔玻璃杯。他强忍着睡眠不足的躯体,趴在地上用小扫帚和吸尘器清扫残片,做完之后又用透明胶带沿着地毯一寸一寸粘黏一遍,确保没有细碎的玻璃屑藏在地毯里。膝盖跪得生疼,手腕也被磨得通红,一边做一边听着脑袋上方领班不停的催促声。
叶知理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苦惯了,肉体上的痛苦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但这五天以来调查毫无进展,几乎没有打听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才是真正令他心焦的。
叶知理强行压抑下倦容,举起香槟托盘,目光在内厅逡巡一圈。这里冷气开得十足,即便穿着衬衣和西装马甲也完全不觉得热。
领班在场内来回走动,腰间别着黑色对讲机,“马上有新客户要来,是个有钱佬,大家都给我放机灵着点儿。”
众人忙不迭应是。
“也不知道这个有钱佬大方不大方”,一旁身着制服的小年轻边擦桌子边道,“要是能多给点小费就好了。”
另一人应声:“是啊,不然再有钱,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叶知理一脸并不关心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兴趣加入这场对话,依旧举着托盘立在墙边。
不经意地,大门“砰”一声打开,一群工作人员簇拥着两个高大的男人步入内厅。那二人一个身着剪裁优良的高档西装,戴着昂贵的奢侈品腕表,从头到脚都透着阔绰,另一人戴着金丝眼镜,衣着配饰虽低调,周身却流露着掩饰不住的气场。
领班脸孔瞬时堆满笑容,眼角挤出一圈褶皱,立即上前躬身道:“贵宾里面请,我们已经恭候二位大驾多时,场子已经布置好了,请随我来。”
两个男人跟随引领坐到赌桌旁,顺势解开西装纽扣,面对准备就绪的荷官微微蹙眉,其中一个戴名表的开口道:“我要换个人发牌。”
领班赶紧上前,略微惶恐地:“二位贵宾有什么不满意的吗,这是咱们这儿的老荷官了,很有经验的。”
男人从西装口袋中抽出手,指尖沿着赌桌边缘敲击几下,道:“我下场子玩,一靠手气二靠面相,做生意的人,很信这个。”
“是是,老板,我懂”,领班点头哈腰地,“要不,我把其他几个荷官喊来,您亲自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