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把自己那些不满的情绪如倒垃圾一般发泄出来,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訾衍也会耐心地倾听,安慰他,不会有丝毫责怪。
在他胡乱发完一通脾气后,往往会给他买一杯奶茶,带他吃一顿火锅,偶尔还会跟他一起骂骂领导,骂骂一塌糊涂的银行系统。
但在柬埔寨没有这些,在金边没有这些,在这座与外界隔绝的赌场里也没有这些。
周围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人。
陌生的东南亚长相,操着陌生的语言,吃着陌生香料腌制的鱼虾。
他只能小心地掩藏自己,伪装作另一个人,过着另一种人生,费尽心力地去融入。
仿佛茫茫大海中一座孤岛。
孤独,疲惫。
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有时会想,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自己究竟是谁?
他的参照物缺失了,他没有可以锚定的东西。从前,他的工作在银行里,他的生活也在银行里,加班到深夜习以为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那个小小的格子间里,在成堆的数字和报表中,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想来有些可笑。
明明进入赌场不过数日的功夫,从前的生活却恍如隔世了。
突然,左肩倏地一沉,一只关节突出的手出现在白色衬衫上,猝不及防打破叶知理的思绪,猛地将他拉回现实。
头顶一个声音不由分说地:“喂,你,跟我来一趟。”
叶知理微微抬眼打量来者,对方下颌粗大,戴着黑色墨镜,嘴唇厚紫,单手放在腰间,肩膀肌肉绷得紧紧地。
叶知理没有动,镇定道:“去哪里?”
对方不耐烦地:“少问那么多,赶紧的!”
叶知理放下尚未吃完的半块面包,在监视下走出内厅,踏入电梯。他眼睁睁看着顶层的数字按钮亮起,金属轿厢载着二人不留情面地直直上升。
“叮咚”一声铃响,暗红色的地毯铺展在长长的走廊上,宛如昨日的场景再现,叶知理被带到一扇门前,押送他的人伸手指了指。
叶知理默默推开门,刚准备跨入,后背猛然遭受一记重击,不知什么东西狠狠砸在皮肉上,发出巨大的闷响。他刹那失去平衡,身体“砰”一声摔倒在地,额头几乎立时磕破了,鲜血直冒,手掌也被粗糙的地板摩擦出两道血痕。
头顶上方传来一个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人事说内厅新来一个懂数学的叠码仔,就是你?”
叶知理抑制不住地咳嗽,下颌大张,喘着气摇头:“不、不是……”
喉咙、后背、额头、手掌如同炭火炙烤般地生疼,眼前金星直冒,他拼命眨眼睛,视线却怎么都聚焦不起来。
头顶的声音道:“我有一个有趣的问题,想考考你。”
叶知理断断续续地:“我不懂的,不知道……”仿佛被冲到岸上的鱼一般张着嘴。
即便把自己那些不满的情绪如倒垃圾一般发泄出来,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訾衍也会耐心地倾听,安慰他,不会有丝毫责怪。
在他胡乱发完一通脾气后,往往会给他买一杯奶茶,带他吃一顿火锅,偶尔还会跟他一起骂骂领导,骂骂一塌糊涂的银行系统。
但在柬埔寨没有这些,在金边没有这些,在这座与外界隔绝的赌场里也没有这些。
周围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人。
陌生的东南亚长相,操着陌生的语言,吃着陌生香料腌制的鱼虾。
他只能小心地掩藏自己,伪装作另一个人,过着另一种人生,费尽心力地去融入。
仿佛茫茫大海中一座孤岛。
孤独,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