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从美术馆驶出,小丁不敢开得太快。
他朝后排偷瞟了一眼,只见闻九天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以一种麻木而平静的目光眺望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道旁路灯的光依次从闻九天身上掠过。他的薄唇抿成一条平平的线,在夜色下有几分苍凉。
此刻的闻九天,与方才给傅岹然打电话时截然不同。
闻九天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小丁在心里默默想着。
闻九天让小丁在桐美那条街的尽头停车。
夜晚这里仍有学生晚归的身影,闻九天没有下车。他靠在窗前,仰头看着那面墙上巨大的空框。
“我以前在新闻上见过这里。”小丁说,“傅岹然老师说,它是为每个后来者准备的。”
“这面墙,过去是为我外公而留的。”闻九天目光仍落在墙上,淡淡道,“我外公闻愚白,就是那个一生盛名、死后却被人爆料请枪手的画家。”
“而关于这面墙的其他一切说法,都是为了掩盖人们不想提及的真相,抹杀那个人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小丁张了张嘴,哑然。
他看着此刻的闻九天,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疑问:闻九天怎么会轻易原谅一个暴力夺取外公遗物的人?
无论是哪个闻九天,都不该做这样的事。
小丁抿了下嘴,把这个疑问咽进了肚子里。
“傅岹然让你跟着我,是么?”闻九天问。
小丁点点头。
“那明天陪我去个地方。”闻九天说,“石若磊家。”
“石石若磊?”小丁立刻瞪大了眼睛。
石若磊拼接画的事已经在媒体上播了半个月了。人们对这件事的反应,比沈杯主办方预料的更大、更持久。
石若磊被剥夺了几乎所有的荣誉,他的画被从各大博物馆撤下,无人再敢以石先生门下自居。当年闻愚白经历过的一切,石若磊也都经历了一遍,区别只在于:石若磊还活着。
“石他现在好像住回山里去了,”小丁小声道,“我也是听傅老师的朋友说的。”
“你你”小丁想起石若磊拼接的是闻愚白的画,再结合闻九天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暴脾气,他忧心忡忡,“石若磊的行为固然可恨,但你别一时冲动。”
“放心。”闻九天轻描淡写道,“我不是傅岹然,我不会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石若磊住在市区以外的一座小山里。
翌日一早,闻九天和小丁就上路了。进山的公路开得缓慢,他们抵达时是上午十点左右,正是初夏阳光和煦而不刺目的时候。
可闻九天一下车,就能感到扑面而来的一股死气沉沉的暮气。这不是隐居的必然结果,闻愚白的家就从不会给人以这种感觉。
门前荒草丛生,像模像样的花找不出一朵。闻九天上前扣了三下门,耐心地在门前等着。
石若磊腿脚不便,且据传他一直是独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