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冬,不太冷。夜风很大,吹得树木的枝桠嘎吱作响,吹皱了一池的湖水,掀起涟漪,层层荡漾。
周慕宁和盛熠去了附近的公园,并肩坐在湖边的草坪上,他们身后立着一盏路灯,暖暖的灯光温柔地铺在两人的身上。
盛熠低着头,动作很轻地帮周慕宁上药,在他的手背上贴了止血贴,用棉签沾着药水,一点一点地抹脸上的伤口处。
“痛么?”盛熠问。
“有点。”周慕宁严谨地补充,“那群龟孙子比我更痛。”
盛熠撇了撇嘴,“受了伤,还骄傲。”
“放心,小伤而已,我扛揍。”周慕宁来回看着被贴着止血贴的手背,“我之前在泰拳馆做过半个月的陪练,那才要命,来的都是猛男高手,有一次,我真的以为我会死在台上,我就说招兼职时,价格高的离谱,原来是卖命钱……”
半个月,他攒了一年的生活费。
被揍得很痛,过程很艰辛,但值得。
就是那难熬的半个月,周慕宁练了一双硬拳头,见义勇为打架,从来没有输过,他不是打架斗殴之人,但依旧被大家喊了一声“宁哥”。
盛熠握住了周慕宁的手腕,眼底泛着热烈的光,“你以后缺钱,跟我说,可以吗?”
“啊?”周慕宁一顿,对着盛熠眨了眨眼,耿直地问,“你是打算向我搞借贷吗?九出十三归?”
盛熠一阵心机梗塞,气得差点七窍生烟,“对对对,你说得都对,利息可以给你打个友情价。”
“谢了,不需要。”
盛熠看了眼周慕宁红肿的脸,眼底的暗光藏在长睫毛下,抿了抿唇,将满腔情绪压下去,开口问,“大过年的,你怎么跑出来了?”
周慕宁将头撇开,开了一瓶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随便编了一个借口,“跑出来买酱油,回程遇到了几个流氓,酱油洒了。”
盛熠垂头,慢悠悠地收拾着开了封的药物,整理放回袋子里,“是么?”
他明明只买了一瓶玻璃瓶装的牛奶和一个三明治。
周慕宁捏着易拉罐装的啤酒瓶,嘎嘎作响,泄气般地说,“我不想回家吃团圆饭,不,严谨点,我没有家,没有资格吃团圆饭。”
盛熠将药膏塞进盒子里的动作一顿,心被刀剜了一下,心疼了。
周慕宁摇了摇头,扬起嘴角,笑得很灿烂,但带着苦涩,“没关系,我早习惯一个人了。”
他不是真正的快乐。
盛熠深吸了一口气,说不出话。
周慕宁抬头,凝着挂在夜幕上的月亮,“盛熠啊,我都不记得,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
盛熠静静地看着周慕宁的侧脸,“我们关系也没有很差吧。”
周慕宁喝了好几口啤酒,觉得味道太怪,随手放到一边,“在我的眼里,我们关系应该很差很差,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
盛熠有点委屈,“除了考第一名,我明明没得罪过你。”
“你也觉得我是因为你抢了第一名,讨厌你?”周慕宁不怕脏,直接躺在人工草坪上,双手做枕,神情有点难过,“原来我这么虚荣。”
“周慕宁,不要妄自菲薄。”盛熠挨着周慕宁躺下,侧头看着他,灯光落到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朦胧的美感。
“第一名对我很重要,但不是为了虚荣的名头。”周慕宁眼底的光很亮,但神色有点黯然,“他们都以为我是没有办法拿第一名装逼,所以恼羞成怒,直接仇视你,我……我其实输得起。”
“月考第一名,学校奖励五百块。早餐一块五,午餐五块,晚餐五块,五百块可以维持我一个月的正常生活。偏偏我就没那个能力考第一名,只能考第二名拿三百块。”
“青春期的男孩子真的很能吃,是长个子的重要阶段,所以每一次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时,我就会想起那个抢了第一名的混蛋,我至今都怀疑,我只长到1796,没到180,都是那混蛋害的。”
“两百块对你来说,可能是一顿下午茶,可对我来说,数目不多,但至少会让我过得没有那么拮据。我没那么要强,可和别人差太多,那时候的我没那么成熟,我也是会自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