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这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你避无可避。”床榻上弥留之人抚摸着自己的脸,十多年殿下的称呼,终于在这生离死别之际重新变得亲近起来,“我知你韬光养晦,内心向往自由随心的生活,但是你无意,对方却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直拿那恶意戳的你血淋淋。我为卑贱之人,此为我的命,万不要在意。惟愿我儿,顺心如意,无论走怎样的道路,都是顺从内心的选择,不要做那违心之人。”
跪在床榻前的自己,哭声只能被压在喉咙里,因为死的只是个宫女,而他是尊贵的皇子。但是别人眼中卑微的宫女是自自己出生丧母无人在意之时尝尽苦楚将自己呵护长大视若亲母之人,所谓尊贵的皇子,不过就是个无依无靠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连自己重要的人都护不住。
萧霁眨了眨眼睛,即使脑海中闪现的,是让他夜不能寐痛苦不堪的记忆,此时他的表情也毫无波澜,只从幽深的瞳眸中窥见一点痛苦。
之前他惟愿自己能熬到出宫带走自己在意的人们,只是因为对那人一点的孺慕,显露了一点点的才能得到一点点关注而已,就被嫉妒之人生生夺走了在意的人,痛到骨子里的教训。所以萧霁这几天都称病,成日坐在湖边发呆。
萧霁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湖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对方一身青衣,湖面氤氲的水汽衬托他好似九天来的仙人。
萧霁知道这人是谁。
几个月前,卫梁两国大战,卫国一举获胜,梁国落败。两国签下暂时停战合约,其中有一条,就是要梁国送质子入卫。虽然为了表面的和平,卫国也会交换送人入梁,但是卫国交换的是自己随便给的宗室庶子,但是梁国却要送皇室嫡次子入卫。
梁国嫡次子沈清华之名传遍两国,传闻其容貌才华皆十分出众,深受梁国人爱戴。据说他进到卫国国都的时候,围观他的百姓占满了道路。萧霁自然也在那天的宫宴上见到了沈清华,不得不说,即使他顶着战败国质子的名头,其风姿确实让人心折。所以即使他是个敌国质子,竟也是当今卫国炙手可热的人物。
只是,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了。
萧霁移开视线,对出现在湖边的沈清华毫不感兴趣。
只是自己不找事情,麻烦却会自己找上门。沈清华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纠缠着,几人拉扯间就到了萧霁身边。余光扫到那之中一人竟然是跟自己有仇的人的下属,本来还在观察的萧霁从靠着的石头上翻身站起,在几个人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人的时候,一脚把那个人踹翻,“皇宫之中拉拉扯扯,还对梁国皇子不敬,你们还有规矩吗?滚下去。”
“三皇子。”几人慌慌张张行礼,即使萧霁只是不受宠的皇子,但也是在卫帝那有名有姓的皇子,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几人很快就离开了二人的视线。
“谢谢殿下。”沈清华开口,他的声音就像一股冷泉,清浅但让人下意识醒神注意。
“即使我不帮你,他们也会自行离去的。你毕竟是梁国皇子,他们不过就敢口头打压你,不敢真的拿你怎么样的。”萧霁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靠在休息的石头上,随口接话,“不过你不是炙手可热的风流人物吗,大家至少会对你明面上敬重才是,怎么这几个不入流的还敢来纠缠你。”
“大概是昨天的宴会,我让他们下了面子,所以暗地里找麻烦吧。”沈清华坐在了萧霁身边,“毕竟我虽然是梁国皇子,但现在寄人篱下,不过就靠着一些明面上的敬重和人们的好奇心度日罢了。”
如此直白的话,倒是让萧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天空,余光可以看见沈清华的背影,“无所谓,我也就是不入流的皇子,人生也不过如此罢了。”
沈清华没有接话,他们本就是陌生人,萧霁也无所谓。只是突然视线被一片阴影挡住,萧霁看到了沈清华递在自己面前的手帕,“给我手帕做什么,没有什么需要擦的地方。”
“只是觉得,你需要而已。”萧霁对上沈清华的视线,对方平静的眼神却突然刺痛了他一般,萧霁猛地起身,握住沈清华的手腕折起。
“这么说的你,又自以为了解什么?”萧霁的声音转向讽刺,“也是,你虽然一朝天之骄子落入逆境,但是这里的人也在捧着你,你还是锦衣玉食,可以继续做你不知世事的小皇子。我不是你在路边看到的什么你自以为可怜的人,不需要你施舍一点善意给我。”
“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神很难过,也许需要我的手帕擦擦眼泪。”即使莫名被萧霁抓住凶了一顿,沈清华看起来也很平静,“也许是我误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