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安泽文知道他心细、记忆力好,可没想到好到那时沈茹悄悄对自己说的话竟然也被记到了现在,更没想到他为了逃避自己的问题,竟然会拿另一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秘密反将了自己的军。
怔怔地盯着这双看起来没有一丝温度的黑眸,直到指间的灼热才将安泽文的注意力转移回来,摇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轩,执念确实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潜能,可以把你带去想象不到的高度,但在那里等待你的,或许不一定是你真正想要的。”说完,安泽文如同放弃了似的转过身背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看着眼前的背影,徐子轩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抬脚刚想转身离开却忽然发现安泽文的两鬓间已经有了许多白发,腰背也没有以前那样直了,似乎老了不少,眼眶不由一热。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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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轩抬手就想扇自己一耳光,觉得自己的良心简直是被狗吃了,为什么偏偏要用一种刨根究底、揭开伤口的方式去逃避安叔叔的问题?
自从被领养,安叔叔和沈姨不知道为自己花了多少心思,凡是晚上做了噩梦,第二天必定会带自己出去玩,游乐场、踏青放风筝、烧烤、游泳总之是变着花样散心,提及亲生父母时总会毫不掩饰那时对灏禹照顾的感激之意,也从来没有暗示自己需要改口,生病时沈姨会在床边守着喂药,每次家长会都会准时参加、每次运动会、比赛、活动也都会来给自己加油许多安灏禹都不曾享受过的待遇在自己身上却从未缺席。
想到这些,情不自禁即将脱口而出一声“爸”时,书房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安灏禹钻了进来,摊手道:“妈闻到烟味儿让我来传旨,说:家里有孩子不能吸烟,要自觉。”
说着,他顺手掩上了门,走到徐子轩面前站定,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还有,爸,徐子轩是因为您和妈担心所以才会一直瞒着你们,他有自虐倾向,是二十四年前那起案子的后遗症。”
“灏禹?!”
“你说什么!?”
“老徐,对不起。”
看到自己话刚出口时徐子轩整个人如同触电般颤了几颤,心脏瞬间仿佛被狠狠攥了起来,似刀绞一般疼痛,赶忙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但是,我们都不要再瞒了,好吗?”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些话的沈茹手心顿时冒出一片冷汗,冲进来就要卷儿子的衣袖,徐子轩慌张的就要后退,却还是没挣脱。
当看到手臂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时,沈茹整个人都怔愣住了,徐子轩更是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神情。
“让我看看。”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安泽文只能靠条件反射的走近一些,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让爸妈看看。”
徐子轩张了张嘴,虽不知道该说什么,却也明白再也瞒不住了,于是顺从地解开了几颗扣子,僵硬着身子让安泽文和沈茹打量自己胸口处的伤痕。
二十五年来的苦苦挣扎像一个深远的秘密就这样猝不及防暴露出来。
哪怕岁月都无法掩盖的伤口,依然在徐子轩身上或是心里,横纵交叠叱咤啸叫。
二十五年前,当徐子轩从一片对死亡无限恐惧的昏迷中乍醒过来时,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处器官、每一个细胞都已经冰凉了。
然而,安灏禹却仍然没有走,还守在自己身边,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了起来,血也止住了。
见自己睁开眼睛,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犹豫,脸上还流露出些许害怕的神色,但更多的是欣喜,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他只是隔着纱布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道狰狞,然后说,我会保密的。
“灏禹,你又救了我一次”
安灏禹瘪了瘪嘴,红红的眼睛终于忍不住扑簌簌的掉下了眼泪,委屈极了的模样:“子轩哥哥,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我改,我一定改,你不要死”
分明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了,而且那时自己还是个孩子,可安灏禹说的每一句话,脸上每一个表情,手上每一个小动作,却依然历历在目的清晰,就好像铭刻在了脑海深处似的,连同那些自己原本想要彻底遗忘的回忆。
就这样,层层叠叠的伤痕随着时间推移在不断覆盖累加,就连自己都无法知道真实的次数。
徐子轩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些无助和难堪甚至在一年后那场灭门惨案中离开了自己的父母都从曾不知晓。
他沉默着的等待他们发问,却忽然就被抱在了怀里。
怪不得垃圾桶里有带血的消毒棉,怪不得衬衫上总是有褐色的痕迹,怪不得冰箱里堆着好几盒红铁剂无名复杂的情绪在沈茹心中发酵翻涌,只能艰难的从干涩的喉头挤出一句明知故问的话来:“小轩,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