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开目光,回过身去,安灏禹记忆中的所有东西仍然还在原来的地方置。
窗前的陈旧的书桌上,两盏早已布满灰尘的台灯就摆放在正中位置。
那时候,因为徐子轩经常到自己的房间辅导作业,孟娟阿姨特意又买了一盏台灯。每一次,每一次自己有不懂的地方,就会伸手一把扫开面前的两盏台灯,整个人半趴在书桌上,然后把课本整个推到徐子轩面前:“子轩哥哥,你写的这段我看不懂。”
而每一次,徐子轩都会扬起那张漂亮的脸,微微一笑合上自己手里的书,然后拉过凳子,扭着身子,逐行逐行的结合书里的内容解释给自己听。常常说了还没一半,自己就会不耐烦地一边嚷嚷着“知道了知道了,子轩哥哥你别讲得这么详细,你是我哥哥又不是我的班主任”一边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摆正自己的台灯。每当这种情况,他只会宠溺地捏着自己的脸蛋:“哥哥知道,我徐子轩的弟弟肯定世界上最聪明的。”
语气还挺骄傲。
衣橱里空空如也,穿衣镜上同样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从住到徐子轩家里以来,徐刚叔叔和孟娟阿姨买任何东西都是两份。只不过,徐刚叔叔会买两份一模一样的,而孟娟阿姨不仅会买完全不同的,还会把两人拉倒穿衣镜前,一边说小安你穿这件更好看,小轩这双鞋更适合你。
安灏禹最喜欢这个时候,因为每当这时,徐子轩都会不知不觉加入孟娟阿姨“摆布”自己轩的行列,而自己也总会十分配合,当他们把自己收拾好之后,安灏禹看到镜子里焕然一新的人每次都会惊讶得像是不认识自己了一般,也每次都会得意洋洋的嘿嘿大笑。
徐子轩的衣品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在自己身上一点点试验出来的吧。
窗边的风景很好,一眼望去,排排绿树、满院草花都尽收眼底。
天气好的时候,阳光会直接照进房间,给每一件物什都镀上层薄薄的金色。安灏禹喜欢这个能看到一切美好景物的位置,他曾无数次趴在这里看着徐子轩背着书包回家,看着他驻足和隔壁门栋下楼倒垃圾的阿姨聊天,也曾无数次趴在这里被徐子轩一个招手的手势忽悠下楼,然后和他一起帮楼下的老奶奶打扫卫生。
整个西面墙是徐刚叔叔做的书架,现在看来一点也不精细,可那时安灏禹却蹦得老高:“子轩哥哥,以后你的书放不下可以都放在我的书架上!”一开始,徐子轩会帮着自己收拾,书本都整齐规律地摆满了所有格子,渐渐的,安灏禹的东西越来越多,书架上的书本也渐渐被各种玩具所取代。
学业方面,安灏禹从小就比不上徐子轩。徐子轩什么类型的书都能看得进去,而自己基本上就没有能看得进去的书。有段时间,徐子轩迷上了侦探小说,从《福尔摩斯探案集》到《无人生还》《尼罗河上的惨案》《东方快车谋杀案》《罗杰疑案》《谋杀启事》再到《点与线》《隔墙有眼》《零的焦点》《恶棍》《砂器》《谋杀情人的画家》又到《三口棺材》《阿拉伯之夜谋杀案》《歪曲的枢纽》《绿胶囊之谜》都看得津津有味。受到徐子轩的影响,安灏禹有时候也会看一会儿,但终究没什么耐心,甚至好几次都埋怨他钻进书里都不和自己一起玩儿了,甚至有一次,自己当着他的面把这些侦探小说一本本丢在了地上。
安灏禹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徐子轩看着自己幼稚而荒唐举动时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可还是把自己拉在怀里,好说歹说加上发誓许愿以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一起玩儿,自己这才将信将疑地又把那些侦探小说捡了起来。他站在书架前负责将书放回原位,而自己则站在身后负责一本一本的递给他。
徐子轩每次回头,自己都会傻乎乎地笑一次。
安灏禹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
在他和徐子轩与徐刚叔叔、孟娟阿姨共同生活的那几年,这间不足80平米的老房子,曾经就是他们的整片天空。
这里承载着最让人无法忘记的幸福,同样也承载着最让人无法忘记的痛苦。
命案发生后的那段时间,安灏禹一次又一次地问,今后,我和徐子轩要去哪里?还有谁能给我们一个家?
远远响起的警笛声惊醒了徐子轩,当安灏禹垂下原本要去拥抱的双手时,徐子轩已然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翻身而起。
看到自己的一瞬,他原本红通通的眼睛一下涌出了泪水,面无表情的脸色在并不清晰的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微抿的唇角透露出沉默的哀拗,整个人就好像是失去方向迷了路的凄楚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