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就是灵曜,灵曜化在了赤水中。
他不太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那是心魔还是将来,直到前不久见过传闻中那位青霜长老。
宴山亭去往听涯渊之前来同他认罪,他说他不该顾念一己之私,隐瞒到如今,玄门酿成大祸难以弥补,可苍生有难,还是希望尊者先不要问罪,先给他们一个机会弥补。
宴山亭告了罪,当着他的面推演尊者形迹,星点琐事均无错误,可他再推演山君,卦象却是空白的。
他在那时想到了入魔时看到的画面,总在耳边响起的锁链声,他问:“本座的将来呢?”
宴山亭不敢算,代价太高怕被天谴,却告诉他有人看过。
尊者问那人付出了什么代价,宴山亭也不知道,说:“他说因果自担。”
而今,梦境中那位尊者伏在地面流泪,趟在泥泞中问:“见过灵曜吗?”
身边的尊者问:“那是本座的将来吗?”
灵曜没有争辩之力,因为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尊者的将来,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那怎么能是尊者的将来?
尊者就在他身边,尊者站在他寻了许久,告四方神明问起下落的人身边,颇有些自嘲:“灵曜,本座在问谁?”
“……”他说不出话。
泣问神明的尊者替他回答了,答案却叫人想要痛哭。
尊者说,他寻他的结发,寻不到。
他的结发。
“为何,本座寻不到你了?”“你不是就在本座跟前吗?”
灵曜也不知道,不久前他还不甘心,惟恐尊者太快释然,哪怕知道再跟尊者牵连会有天谴,也还是恬不知耻去寻他,就像叫尊者多记挂他几日,若有将来,他出了什么事情,尊者也不要太快忘了。无畏又自私,功利心全用在了这里。
可到今天,看到尊者状似平静下的痛不欲生,他又后悔。
尊者怎么可以求索至此?
“麒麟洲尊者数年前规劝本座,叫我杀了促使莲花开的人,本座始终以为那人是来渡我,而非害我。”
“你看,本座说的不错吧?”
若宴山亭说的不错,若这果真是须弥,若眼前一幕果真发生在将来。尊者胸膛抽搐,剜心之痛密密麻麻泛开。
尊者对着近在眼前的灵曜问他下落:“你在哪里?”
灵曜想,大约葬在了尊者的埋骨之地。
也有人回答了。
问遍神明,未有人敢言,最终是山君出现。
狐狸眼平和垂着,泰山尊以山神之姿矗立于尊者前,告诉他:“赤水成灾,您所问之人已于日前以身祭阵,殉道在赤水畔了。”
尊者肩膀耸动,灵曜侧身不敢看他的模样,也不敢回答身边人的问题。
告问四方神明的尊者或许也知道。
他从赤水来,哀鸿遍野之外,没有寻到灵曜。赤水还未平息,他渡了十万仙众,没有一个是灵曜。
三明洞没剩几个人,恒真来为他的徒弟们殓骨,说第三徒是他最骄傲的弟子,从不叫他失望。
灵曜未有尸骸留下,恒真捡回来的只有问心剑穗,用作衣冠冢。
“他们都说灵曜死了,可死了也该有死了的去处,天上地下,遍寻不到。”
山君断情绝欲,听这位尊神嚎啕,也只有公事公办的陈述:“灵曜仙君做了阵眼,死在怨鬼密集的河中央,神魂碎裂,没有转世。”
“闭嘴!闭嘴!”
灵曜没来得及阻止山君说完这些话,他想上前的动作被身侧的尊者制服,尊者扣着他青筋暴起的手,没叫他过去打扰那方悲痛。
一次两次,今世还是前生,何须他这点事后微薄的仁慈?若他知晓他此刻的心痛,自该本本分分,不要做这些事情,而不是在此时假惺惺上前给他捂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