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给他这么一点念头,就念下去,不要再亲眼看他又一次消散在赤水。
自某日某年祭问四方未果,他成了叫人闻风丧胆的厄境主人,世上本不会再有什么叫他垂泪。他眼下本应该是他最后一滴泪水,为祭奠逍遥道某个天纵英才,少年早殇,用命供奉自己一场的人。
今日他又哭,或也是释然。
有些知晓内情之人,以为他入魔是因为爱而不得,其实怎么会呢?即便灵曜果真骗他,即便灵曜果真为了逍遥放下了他,即便灵曜那之后节节高升成了道门至尊风华无两,即便如此,他又何必耿耿于怀到今日?
他能活着,挂念人间美酒佳肴,红粉知己也好,只要他还能活生生与他说一言,哪怕他的牵挂另有其人,哪怕他其实没有诚心看过自己也好。
那些他没见过的人间颜色,总有他去看,再来绘声绘色讲给自己。
又一点冰凉液体落下,时序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感觉到了温度,比他体温高,所以尽管一样冰凉,掉在手上却还是感觉有一点可贵的温度。
时序摇摇头。“小道……还没求得尊者原谅。”
“本座不是什么尊者”
“啊……”他蜷起手指,呼吸也很费力,说话用完了大半力气:“您还是不原谅我?”
“你欠本座什么呢?”他注视时序僵硬的手,想握住,还是忍住了:“时序,你我之间,可有什么旧账积怨没能清算?”
他刻意这样喊他,其中含义自是不必多言。
“尊上……既然如此,您又何必理会小道的死活?”他要更坦荡一些,或者也是管束不了泪腺,任凭泪水不知数地往下流:“既然如此,您何必来看我这样?”
“若您不打算理会小道……您不打算渡我苦,便令我自生自灭,不要在此,您在这里,小道坐卧不安,死也很难合眼。”
“你的苦”明月仪收回手背在身后,不再看他:“若此刻这些是你的苦,时序,怎么消解,只需你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毫无波澜,连嘲弄也没有了。
只消你求我,屠刀立地,我送你逍遥。
“尊上,这不是我的苦,小道将此看作修行。”前世今生的心境在此刻重合,他愚钝地后知后觉,时序想:不退。死也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