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饮溪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了,衣衫早已被淋湿,书包落在面馆,手中的一束菊花沾了雨水,更显得娇艳欲滴。
他还是在半路上摔了一跤,贺疏不在,没人扶他。他想起那天险些摔倒时,贺疏略带嗔怪的语气:“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是啊,他走了之后,他也没学会小心。
林饮溪在心里自嘲一声,继续向前走。双腿是灌了铅般的沉重,他艰难地抬步,最终在一块墓碑前停下脚步。墓碑上写着死者的姓名,年婳。很陌生,可看见立碑者的名字,他又觉得是那么熟悉。
这是贺疏为外婆立的墓碑。
林饮溪将那束菊花靠在墓碑边,跪在墓前扣了三次首。末了,他看见墓碑上另外一个名字:俞年。
以他之名,冠他之姓。余年依旧,年华未老。百年之后,他们于泉下重逢。
林饮溪离开神仙山墓地时,雨尚未停歇,他顺着原路往回走,走到疏影里巷口那条春时樱花满枝的大道时,有个人撞了他一下。
他“哎”了一声,却发现一封信从对方怀里掉出来,落在了地上。他捡起信封,看清信封上的字迹,忽然发了疯似的去追那个撞了他的人。
是他,一定是他!
可等他沿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上去时,那人却不见了。怎么会,是幻觉吗?但是,但是,林饮溪慌忙拆开那封收信人一栏写着他名字的信封,一张薄薄的信纸从中掉落出来,仿佛还带着未干的油墨气息。
【致林饮溪:
见字如晤,问君安否。
这是一封不太正式的情书,夜半匆匆提笔,还是决定加上第一行问候。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希望你此刻万事顺意。
近来小雨绵延,每遇雨打梧桐,便忆起你我共乘自行车的那个雨夜。我记忆犹新,你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举着手电筒为我照明的场景。忘了告诉你,手电筒的光打歪了方向,前方的路还是黑漆漆一片。
那天在ktv,话是对你说的,歌也是为你唱的,只是不知你是否发觉。每一句“想和你一起”都是真的,现在的每一句话也都是真的。也许你读这封情书时,天边正在落雨,那便是我在想你。
不知是否同你提及过,第一眼见到你的感受。之所以和其他人不同,许是因为十四年前那场相识,冥冥之中便注定了。如光洒心田,初时未觉,久而久之,荒芜的田地上生出了鲜花,恰似一座花园。
关于十四年前,你说是我救你于险境,我却觉得是你引我觅甘泉。你让我知道,原来我还可以保护其他人,我的生命不止一层意义。
写这封情书给你,是怕自己胆怯,不敢表露心迹,于是用一纸文字来代替。和你的约定,是我蓄谋已久、痴心妄想,实在不必牵肠。
今朝月季初绽,特折此一枝,聊赠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