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永奎的退出之路并没有那般简易。他是核心股东,曾经又任高管要职,三年后才能解禁套现,然后通过对外声明宣告在悦达的结束。
他咽不下这口气,最上头时干脆停摆了手上所有项目,闹得一片狼藉,连累跟着他的人,两头受气,叫苦不迭。
后来,气稍下去些,他又找来公司章程,细致研读,试图用自己的特长打败韩思农。
结果,他发现,自己替韩思农做了完美的规避,挖了坑,尽给自己跳。
为了保证管理层利益的「黄金降落伞」原则,当年他昧着良心,直接删除划掉,不纳入合同范围——自以为凌驾把玩他人,哪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可谓后悔莫及。
可再怎么僵持相搏,只要韩思农铁了心想要他走,那么死皮赖脸也留不下来。
他们的局面已经滞堵,变成了一团烂账,镜花水月。
更何况,还有颗定时炸弹:徐行,无端失去了踪迹。徐行的落跑,令厉永奎更加百口莫辩,大可以夯实他的忤逆之心。
他没有放弃追踪徐行,但屡次挫败,线索中断,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这样凭空消失。他不得不怀疑,韩思农是不是暗中解决了。
悦达,于他而言,的确再无立足之地。
他一不做二不休请了长假,决定转换心情,游览祖国的大江南北。
临出发的前一晚,清行李,厉永奎盯着摇表器,迟疑了好一会儿。
在透明玻璃后的那块金劳,慢悠悠地匀速翻转,转得他胸口闷闷,惶惶不安。
多么希望时间可以不走了,定格在那些最值得被珍惜的瞬间就好。
事与愿违。
他被卡住了,卡在了最卑微、最危险、最蛮横的时间凹陷里。
要从遇见韩思农那刻起计算。
他去了敦煌,看见漫天黄沙,在莫高窟前,身形寂寥。那么多尊神佛,悲悯世人,随着斧凿风化,也快化为无形。
大量的佛像和壁画,斑驳色彩缓缓褪去,埋没在这连绵的,由风沙和砂岩造就的洞窟中。
剥去一切修饰,这里忽地成为了樊牢,渐似坟墓。就像这人间,去哪里都是画地为牢。
他在北方待不了,太过于悲凉,太过于触景生情。
他转去南方,江南烟雨,桂林山水,再秀美无边都遮不住他掩饰在皮囊之下的锋利悲楚。
他无助地又往更南走,去到云南。
大理日照充足,有点儿像他的家乡。
和路上短暂结识的游人交谈后,他忽然很想去看一看西双版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