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农从医院出来,正是傍晚时分,夕阳坠落在哈德逊河面,波光粼粼。
他坐在岸边的长椅上,眺望橙色渐变天空。两侧树丛里蹦出来松鼠,从他脚边惊惶逃走。
大约是下班高峰期,他的背后吵吵囔囔,只有他这块安静异常。他的影子,长长投射在灰色石砖路面。
他在那一刻,意识到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解决方案。
人的健康跟做生意不同,不是砸钱就能胜过一筹,不是比拼就能险中求胜。当你病了,你就得接受现实。
翌日,韩思农在酒店吃早午餐时,露天草坪,恰好在举办一场印度教婚礼。
婚礼仪式大概要从早持续到晚,酒店草坪上搭建了一个华丽的大帐篷,支撑帐篷的柱子上挂满金黄色麦穗似的装饰物,以及新鲜花朵。
他看见穿着华贵的服务生正在帐篷中央布置一个小柴堆,大概会点起火。
晚间,火堆燃起来了,婚礼的喧闹声,伴随乐队演奏声,响彻整个露天。
韩思农恰好从外游览归来,观赏到了仪式,主持婚礼的僧侣祝福完新人,然后把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新郎牵着新娘,笑得合不拢嘴,围绕火堆走了七步。
韩思农想起南岛那场婚礼。
虽然很难解释,但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来了。
他想起和厉永奎在夜晚的沙滩走过,海风吹拂着脸庞,细沙带着被白天太阳炙烤的温度,偶尔滑过脚底,两颗心蠢蠢欲动。
他们后来接了吻,大概就是为了那一刻,才是去南岛的真正目的。
那也是厉永奎第一次亲口说爱他。
韩思农以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但其实并不是。他只好暗示自己,人老了,容易感怀。
离开斋浦尔那天,酒店楼下,又有一场婚礼。像是某种隐喻,或是某种起转承合。
韩思农始终只是这座城市的过客,连道别的人都没有。可他离开江城的时候,也没怎么好好同人道过别。
城市不会记得他,但他记得那些城市,就够了。
厉永奎无法接受韩思农的病情,就像他无法接受韩思农的不辞而别。他马不停蹄,专门派人去纽约那间医院,使了些手段,弄来韩思农的诊断报告。